史马话西游（045）：老君为何说孙悟空会三昧真火？那究竟是什么火？
前文书说到，悟空和二郎神斗到分际，惺惺相惜，却不料被太上老君出手偷袭，一金刚琢打在头上，又被哮天犬扑倒在地，终于被擒。二郎神欣赏、敬佩悟空独抗天庭的勇气，有心帮他保留一脉猴子猴孙，便劝说李天王全军班师，让梅山六兄弟带领灌州人马去清剿花果山。
却说李天王等回朝复命，来到通明殿外候命。执事的葛天师传报玉帝：“启禀陛下，李天王和四大天王押解妖猴孙悟空在通明殿外候旨，请陛下决断处置。”
玉帝闻奏大喜，更不迟疑，即命：“着大力鬼王带领众天丁，将孙悟空押至斩妖台，斩首示众，碎剁其尸，以儆效尤！”
葛天师得令，即出通明殿传玉帝口谕，大力鬼王奉旨而去。一旁的太白金星顿时心中雪亮，对玉帝的深谋远虑暗自心惊：“原来陛下只是拿孙猴子做一枚棋子，利用他毁掉蟠桃盛会，便要杀掉灭口，以掩其行迹。好狠的计策！只是老君似乎却是手下留情，故意留猴子一命，难道也想利用这胆大包天的家伙做些什么？且看老君是否出手相救，便知其意。”
不一时，众仙听得斩妖台上一声炮响，知道这是行刑的号令，只待三声响过，叱咤一时的齐天大圣便要身首异处。众仙官神将受了悟空许多连累，至此都大感痛快，暗叫“活该”，也有少数几个神仙，如观音菩萨、太白金星等，或同情悟空懵懂惹祸，或不满玉帝阴险算计，心下都有些不忍。然而事已至此，也都无可奈何。独观音暗自揣度，悟空的一身本事非同小可，绝非自己能修来的，传授他武艺法术的人当是个绝世高人，或许会来相救，也未可知。
可是，眼看悟空已被牢牢绑缚在斩妖台上，手脚捆得如同粽子一般，只伸出一个猴头放在刀案上，大力鬼王手中鬼头刀已经高高举起，仍不见有人来相救，观音菩萨轻叹一声：“可惜了这个猴妖，若能进我沙门，岂不是一桩善缘？”刀光闪处，观音星眼微闭，不愿再看。
却听“当”的一声巨响，菩萨心知有异，急睁妙目看时，但见大力鬼王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傻傻地看着手中鬼头大刀，刀刃上赫然崩出一个缺口，刀案上的悟空却是毫发无损，纵声大笑：“鬼王！什么破铜烂铁也敢拿出来现世，给俺老孙抓痒都还嫌太软哩！”
鬼王回过神来，一时急怒攻心，喝令行刑力士将悟空捆在降妖柱上，刀剑枪斧齐上。谁知刀砍斧剁，枪刺剑刳，都伤不得悟空分毫。
众天将力士无不惊怒悚惧，观音菩萨也是诧异不已，心里暗暗称奇：“这天庭行刑的刀枪斧剑可不是人间凡品，锋利尖锐自不待说，其材质经天火烧炼，更是坚硬无比。怎地击在猴头身上，反而伤了锋刃？纵然猴子是天产灵石，也不该如此硬法。莫非他另有身世？”
大力鬼王此时已是无计可施，只得奏报玉帝。玉帝也甚意外，想起当日手下奏报，石猴前世的石胎有九窍八孔，以此吸收天地精华多年，或已不惧锋刃，若以神火催之，当可奏效，于是便命南斗星君率领火部众神，纵朱雀之火焚之。孰料烈焰退去，烟火散处，悟空嬉笑自若，仍是毫发无损。
玉帝大怒，命雷部元帅邓化带同雷部众神，用五雷霹雳钉打，却见闪电霹雳之下，悟空舒腿展臂，越见舒适享受，竟似沐浴一般。
观音菩萨见状，忽然想起一事：“适才还以为老君手下留情，故意不伤猢狲性命。如今看来却是不然。这猴头竟是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雷电不损的金刚不坏之躯！老君打他那下金刚圈，或许并未留手，只是猴头坚硬，所以没有打死。若是如此，这猴子的身世更可怪也，天下又有何物能当得起道祖金刚圈的一击？可惜我修行尚浅，见识不足，若我佛如来在此，当可慧眼明察一切。”
这厢观音正在疑惑不定，那厢大力鬼王、南斗星君和邓元帅等都已赴凌霄殿下请罪，备言妖猴顽躯坚硬古怪，不知是学了何等护身法术，竟然刀砍斧剁、雷击火烧都不能伤得分毫。
玉帝环顾左右，皱眉问道：“这等事竟是闻所未闻！众位爱卿有何良策？”
老君默默沉思片刻，向玉帝道：“依老道看来，定是因为那妖猴吃了蟠桃，饮了御酒，又盗了仙丹之故。这几样俱是强体的神物，尤其是我那五葫芦仙丹，有生有熟，都被他吃在肚里，必是他用三昧真火锻炼成一块，所以混作金刚之躯，刀枪雷电俱不能伤之。”
玉帝双眉一轩，矍然而起道：“三昧真火？老君的意思，这妖猴竟是西方佛门的弟子？”
观音菩萨也是一惊，他自然知道三昧乃是佛门修行之法，所谓不动心、不分别、不执著，以此定心，断了六根，绝了杂念，便唤作“三昧”。三昧本是极难之境界，佛门创立以来，不过有先后几个得道高僧，用体内之火自焚涅槃，唤作“自入火光三昧”，也就是所谓的“三昧真火”。此时听老君说，这猴子竟然修有三昧真火，观音焉能不惊？只是她一时也难相信，这欲念满心、举止轻浮的猴子，怎么可能修习到三昧的境界？
眼看玉帝用眼色征询，观音菩萨坦然摇头道：“贫僧从来不曾听说我佛门有此一号弟子。他的金刚不坏之躯，贫僧也不敢断言是天生使然，是护身法术，还是如老君所说之故，是金丹入腹，锻炼而成。唯陛下明察。”
玉帝微微点头，转向老君道：“老君既如此揣度，该当如何处置方好？”
老君微笑道：“此事容易！请陛下准老道将妖猴领走，放在我那八卦炉里，用文武二火炼他七七四十九天，届时妖猴自为灰烬，我那五葫芦仙丹也就炼回来了！”
玉帝闻言，心中暗道：“好狠！”嘴上却笑道：“老君此计大妙！教妖猴恶贯满盈，刚好还了仙丹，以弥补老君所失。”即命六丁六甲将悟空从降妖柱上解下，交予老君自去发落。
老君谢过玉帝，自带手下黄巾力士押解悟空回兜率宫去了。玉帝目送老君走了，这才传旨宣二郎觐见。
二郎终究对舅舅有些芥蒂，虽然已经消了旧恨，仍觉尴尬，见面不免讪讪。玉帝老辣，知道外甥面软，便也不多叙，只略听了战情奏报，便大加赞扬，命人捧出金花百朵、御酒百瓶、大还丹百粒，另有珍珠异宝、锦绣缎匹若干，都是赏赐二郎并手下众兄弟之物，教他们与二郎共享。
二郎素来最讲义气，却不甚计较自家的得失，见舅舅如此赏赐，深合心意。因挂念兄弟清剿猴精之事，急于回去看看，便不肯久留，只施礼谢了恩，便要告退。
玉帝本欲和二郎多叙叙旧情，见他急于要走，不免微感失望，却也不便挽留，亲自起身送到殿外，嘱咐道：“你我甥舅至亲，自是不同外人。当年你母亲触犯天条，我身为至尊，不得不奉公执法，望你能有理解舅舅的苦衷。今天你立了大功，我虽避嫌没有给你重赏，但我心里自然有数。今后你和你的兄弟有什么事，尽管告诉舅舅便是！”
二郎一愣，心中五味杂陈。当年劈山救母时，他对这个舅舅恨之入骨，后来年长经事，略略明白一些舅舅的难处，不过总觉得和他云泥相隔，虽处江湖草莽，也不愿攀附庙堂富贵，所以甘愿在灌江口自得其乐。闲时和六兄弟谈起天庭之事，渐知这个玉帝舅舅是个极有心计的，所以乍听舅舅如此温言软语，不免反生疑虑，口中唯唯而已。
玉帝察言观色，已知二郎心意，当下也不多说，只微微喟叹一下，说声：“贤甥保重！”便转身回殿。二郎眼尖，见舅舅爽眶微红，竟是真情流露，不免激起亲情天性，心里一阵难过，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驾云去了，一路上想着舅舅的话，一时又想起被老君带走的孙悟空，思绪起伏难平。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二十三回：天刑无奈金刚体，炉火欲催顽石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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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