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玲珑
上一篇文章我们探讨了《红楼梦》中小红的定位问题。从前文的“奸邪婢”到后文的忠义仆，也是《红楼梦》成书过程中增删痕迹的一种体现。据“奸邪婢”批语认为脂砚斋没看过《红楼梦》后文（《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后28回）不成立。（2008年吴氏石头记后28回在网络首现，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在红迷中引起激烈争论，至今热度不减。有人说它是伪作，文笔不如前80回优美，诗词也多处出律，但书中各人物结局却与前80回榫卯相接，严丝合缝，甚至连小人物都没落下。恐怕除了原作者，任何人都写不出这样的“伪作”来。具体细节本文不再讨论，感兴趣的读者可以上网搜索来读。）在后28回面世以前，解读《红楼梦》的重要依据之一就是批语。批语大致可以分为四类：一是关于文本写作手法和技巧的，如〖甲戌眉批：事则实事，然亦叙得有间架、有曲折、有顺逆、有映带、有隐有见、有正有闰，以致草蛇灰线、空谷传声、一击两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云龙雾雨、两山对峙、烘云托月、背面敷粉、千皴万染诸奇书中之秘法，亦不复少。余亦于逐回中搜剔刮剖明白注释以待高明，再批示误谬。〗二是品评人物性情的，如〖甲戌双行夹批：奶母之倚势亦是常情，奶母之昏愦亦是常情。然特于此处细写一回，与后文袭卿之酥酪遥遥一对，足见晴卿不及袭卿远矣。余谓晴有林風，袭乃钗副，真真不假。〗三是暗示后文情节的，如〖庚辰眉批：后数十回若兰在射圃所佩之麒麟正此麒麟也。提纲伏于此回中，所谓“草蛇灰线，在千里之外”。〗，四是提示文本背后所隐真事的，如葫芦庙起火〖甲戌眉批：写出南直召祸之实病。〗；凤姐过生日时，大家凑份子钱，文本：赖大之母因又问道：“少奶奶们十二两，我们自然也该矮一等了。”贾母听说，道：“这使不得。你们虽该矮一等，我知道你们这几个都是财主，分位虽低，钱却比他们多。〖庚双夹：惊魂夺魄只此一句。所以一部书全是老婆舌头，全是讽刺世事，反面春秋也。所谓“痴子弟正照风月鉴”，若单看了家常老婆舌头，岂非痴子弟乎？〗等等。其中留下批语最多的属脂砚斋和畸笏叟，他们是批书的主力。畸笏叟年长，批书的同时也指导着《红楼梦》润色的大方向；脂砚斋的年龄应当与曹雪芹相仿，《红楼梦》的成书与流传，此二人是珠联璧合，功劳巨大。今天我们依然从批语入手，继续探讨脂砚斋是否看过后文的问题。首先，从情理和逻辑上来说，脂砚斋没看过后文说不通。他与雪芹关系深厚，靖本和甲戌本第一回有批语：〖靖本：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常哭芹，泪亦待尽。每思觅青埂峰再问石兄，奈不遇癞头和尚何！怅怅！今而后惟愿造化主再出一脂一芹，是书何幸，余二人亦大快遂心于九泉矣。甲申八月泪笔。〗
（甲戌本批语中的“甲午八日泪笔”当是“甲申八月泪笔”的误抄，详见前文《揭秘〈红楼梦〉批书人脂砚斋真实身份》）这里脂砚斋悲痛雪芹没有润色完《红楼梦》就“泪尽而逝”，而他作为雪芹知己也将不久于人世，不知将来谁能读懂爱护这部“字字看来皆是血”的痴心之作？这条绝笔批可见他对雪芹及这部书的深切感情。批语中的“书未成”，主语是“书”，显然也是站在整部书的角度来说的（书中偶有部分内容不完善，如第七十五回“缺中秋诗，俟雪芹”；第二十二回〖靖本：此回未补成而芹逝矣，叹叹！丁亥夏。笏叟。〗，但均只是就某部分内容或情节而写的批语。）。后28回没面世前，很多人认为这是指《红楼梦》没写完，但从甲戌本第一回“因毫不干涉时世，方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及“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来看，曹雪芹一定是润色完了《红楼梦》的，脂砚斋对整个成书过程也十分清楚。如今后28回已经面世，通过与前80回文字的对比，原来“书未成”指的是后28回在文笔和情节上没有完全润色到位。但由于主旨太显，在当时不能广为流传。既然雪芹润色完了整部书，脂砚斋作为负责抄书批书之人，雪芹此时都过世了，更没有理由不让他看后文了。且他与畸笏叟同属润色批书集团，没理由只让畸笏叟看后文而不让脂砚斋看。在第二十二回的批语中，畸笏叟想起芹溪、脂砚等相继别去，内心的惋惜和悲痛难以抑制：【文本】吃了饭点戏时，贾母一定先叫宝钗点。宝钗推让一遍，无法，只得点了一折《西游记》。贾母自是欢喜，然后便命凤姐点。凤姐亦知贾母喜热闹，更喜谑笑科诨，便点了一出《劉二当衣》。〖庚眉：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庚眉：前批“知者寥寥”，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悲乎！〗【靖朱眉：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今知者聊聊矣，不怨夫？】【靖眉（墨）：前批知者：芹溪、脂砚、杏斋、诸子皆相继别去，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痛杀！】。其次，红友又例举了一些其他批语“例证”来说明脂砚斋没看过后文，我们逐条来分析这些“例证”是否有力。（根据批语形成特点及脂砚斋批书习惯，夹批基本上都是脂砚斋所批，所例举的疑似批语“例证”自然也多为夹批。既然认为疑似“例证”的夹批为脂砚斋所写，那么我在分析这个问题时也同样会以夹批为例。）1、 第18回“皇恩重元妃省父母”，说到妙玉身世时：【文本】因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才十八岁，法名妙玉。〖庚双夹：妙卿出现。至此细数十二钗，以贾家四艳再加薛林二冠有六，添秦可卿有七，熙凤有八，李纨有九，今又加妙玉仅得十人矣。后有史湘云与熙凤之女巧姐儿者共十二人，雪芹题曰“金陵十二钗”是本宗《红楼梦》十二曲之意。后宝琴、岫烟、李纹、李绮皆陪客也，《红楼梦》中所谓副十二钗是也。又有又副册三断词乃晴雯、袭人、香菱三人，余未多及，想为金钏、玉钏、鸳鸯、苗云、平儿等人无疑矣。观者不待言可知，故不必多费笔墨。〗〖庚辰眉批：是处引十二钗总未的确，皆系漫拟也。至回末警幻情榜方知正、副、再副及三四副芳讳。壬午季春。畸笏。〗
该处两条批语提到十二钗人物名单。第一条夹批，脂砚斋根据行文中出现的人物，推测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等人物名单（他是边看边推测边批书，并非完整看完以后再下批，正如他自己所言：“余阅此书，偶有所得，即笔录之。非从首至尾阅过复从首加批者，故偶有复处。”）。这份名单与我们现在看到的“情榜”名单（见后附录）的确不一致，畸笏叟也说“至回末警幻情榜方知正、副、再副及三四副芳讳。”那么能否根据此处脂砚斋没完全列对十二钗人物名单就说他没看过后文，没看过情榜而胡乱猜测呢？畸笏叟在这里是否是批评他乱批呢？我们仔细品味畸笏叟该条批语的语气和用意，不仅不是批评，反而更像是“护犊心切”，为脂砚斋的批语进行补充说明。畸笏叟恐读者看完情榜后发现与脂砚斋这里的批语不一致，而有责怪或质疑脂砚斋之意，故于旁加注一笔，强调此处只是大概草拟，也是提醒读者，最准确的名单还是要看文末的情榜。我们都知道，《红楼梦》人物众多，金陵十二钗正册名单大家基本都能准确列出来，其余人物究竟在副册还是又副册等，脂砚斋看书过程中推测得不完全准确或记忆有误都很正常。又根据第五回判词可知，香菱不在“又副册三段词”，而在“副册”，此处不知是把香菱、晴雯、袭人三人概而论之还是记忆有误，亦可能增删过程中作者有调整，如批语中提到“苗云”，而现行文本并无此人。无论何种情况，该条批语都只是记录了脂砚斋当时在看书时的推测。前面第六回中他就已经有过类似推测：【文本】先到了倒厅，周瑞家的将刘姥姥安插在那里略等一等。自己先过了影壁，进了院门，知凤姐未下来，先找着凤姐的一个心腹通房大丫头，〖甲戌双行夹批：着眼。这也是书中一要紧人。《《红楼梦》》曲内虽未见有名，想亦在副册内者也。〗名唤平儿的。
这里平儿第一次出场，脂砚斋推测她在金陵十二钗副册里面。从畸笏叟批语来看，他肯定是看过“情榜”的，那么脂砚斋有没有看过呢？其实靖本在第六回这个地方就有两条批语：〖靖本：要紧人虽未见有名，想亦在副册内者也〗〖靖眉：观警幻情榜方知余言不谬。〗后一条批语直接点出“情榜”二字，意思是读者看了后面的“情榜”，自然知道我说的话没错了。所以脂砚斋肯定是看过情榜的，另外夹批中出现“情榜”的还有第十九回：袭人笑道：“怎么不言语了？想是我才冒撞冲犯了你？明儿赌气花几两银子买他们进来就是了。”宝玉笑道：“你说的话，怎么叫我答言呢。我不过是赞他好，正配生在这深堂大院里，没的我们这种浊物倒生在这里。”〖庚双夹：此皆宝玉心中意中确实之念，非前勉强之词，所以谓今古未有之一人耳。听其囫囵不解之言，察其幽微感触之心，审其痴妄委婉之意，皆今古未见之人，亦是今古未见之文字。说不得贤，说不得愚，说不得不肖，说不得善，说不得恶，说不得光明正大，说不得混账恶赖，说不得聪明才俊，说不得庸俗平□，说不得好色好淫，说不得情痴情种，恰恰只有一颦儿可对，令他人徒加评论，总未摸着他二人是何等脱胎、何等心臆、何等骨肉。余阅此书，亦爱其文字耳，实亦不能评出此二人终是何等人物。后观情榜评曰“宝玉情不情”，“黛玉情情”，此二评自在评痴之上，亦属囫囵不解，妙甚！〗
这条夹批不仅也明确点出“情榜”二字，而且点出了宝黛二人的定评之语，与我们现在看到的“情榜”一致。（批语中同样出现“情榜”的还有甲戌本第八回：宝玉听了，将手中的茶杯只顺手往地下一掷，〖甲戌眉批：按：警幻情榜，宝玉系“情不情”。凡世间之无知无识，彼俱有一痴情去体贴。今加“大醉”二字于石兄，是因问包子、问茶、顺手掷杯、问茜雪、撵李嬷，乃一部中未有第二次事也。袭人数语，无言而止，石兄真大醉也。〗豁啷一声，打了个粉碎，泼了茜雪一裙子的茶。
这里虽为眉批又无落款，然据甲戌本批语特点，此处为脂砚斋所批的可能性亦不排除，故一并列于此处供读者参考。）【文本】宝玉心下想道：“这不知是那房里的丫头，受了委曲，跑到这个地方来哭。”一面想，一面煞住脚步，听他哭道是：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宝玉听了不觉痴倒，要知端详且听下回分解。〖甲戌回末批：余读《葬花吟》至再至三四，其凄楚感慨，令人身世两忘，举笔再四不能下批。有客曰：“先生身非宝玉，何能下笔？即字字双圈，批词通仙，料难遂颦儿之意。俟看过玉兄后文再批。”噫嘻！阻余者想亦《石头记》来的？故停笔以待。〗〖庚辰眉批：余读《葬花吟》凡三阅，其凄楚感慨，令人身世两忘，举笔再四不能加批。先生想身宝玉，何能而下笔？即字字双圈，料难遂颦儿之意。俟看过玉兄后文再批。噫嘻！客亦《石头记》化来之人，故掷笔以待。〗
甲戌和庚辰这两条批语意思接近，当是同一人所批。批语中都提到“俟看过玉兄后文再批”。有人认为，这里的“后文”指的就是后28回，“俟看过”说明没看过。这种理解对吗？首先，这条批语的位置不是眉批就是回末批，且未署名，归属未明，我们权且认为是脂砚斋所批。其次，若说这里的“后文”指后28回，一来文本间隔太远，二来后28回也没有与这里相对应的情节。“俟看过”也不等同于没看过，批书人读到《葬花吟》时反复吟诵，还没看后面的情节呢。那么这里的“玉兄后文”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们沿着文本往下看：第二十八回：不想宝玉在山坡上听见，先不过点头感叹；次后听到“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等句，不觉恸倒山坡之上，怀里兜的落花撒了一地。〖甲戌眉批：不言炼句炼字辞藻工拙，只想景想情想事想理，反复推求悲伤感慨，乃玉兄一生之天性。真颦儿之不知己则实无再有者。昨阻余批《葬花吟》之客，嫡是玉兄之化身无疑。余几点金成铁之人，笨甚笨甚！〗〖庚辰眉批：不言炼句炼字辞藻工拙，只想景想情想事想理，反复推求悲感，乃玉兄一生之天性。真颦儿之知己，玉兄外实无一人。想昨阻批《葬花吟》之客，嫡是宝玉之化身无疑。余几作点金为铁之人，幸甚幸甚！〗试想林黛玉的花颜月貌，将来亦到无可寻觅之时，宁不心碎肠断！既黛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推之于他人，如宝钗、香菱、袭人等，亦可到无可寻觅之时矣。宝钗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则自己又安在哉？且自身尚不知何在何往，则斯处、斯园、斯花、斯柳，又不知当属谁姓矣！因此一而二，二而三，反复推求了去，真不知此时此际欲为何等蠢物，杳无所知，逃大造，出尘网，使可解释这段悲伤。正是：花影不离身左右，鸟声只在耳东西。
联系上下文，再结合这条批语，我们就明白了前一条批语的“玉兄后文”是何意了：有人对批书人说，你并非宝玉，就算批语写得再好，恐怕也难遂颦儿之意，还是等看了后面宝玉听到《葬花吟》的表现再批吧！批书人想难道他是从《石头记》书里来的？所以停笔以观后文。宝玉听到《葬花吟》以后，不去想辞藻如何，而是自然而然的由“花落人亡”想到黛玉的无可寻觅，并推及他人乃至周遭的一切，故而也悲恸不已。宝玉的表现的确称得上颦儿唯一的知己，比批书人写任何批语都更合颦儿的心意。所以批书人才说幸亏昨天来客劝我看完宝玉表现再批，否则我所写批语就是“点金成铁”的效果了，想来此人是宝玉化身无疑了。以上2条包括小红“奸邪婢”那条批语便是红友提出的脂砚斋没看过《石头记》后文（后28回）的“例证”，显然均证据不足。下面再谈谈能证明脂砚斋看过后文的其他证据，同样只能以夹批来论证。姑例举如下：1、 第十九回：彼时他母兄已是忙另齐齐整整摆上一桌子果品来。袭人见总无可吃之物，〖列、庚双夹：补明宝玉自幼何等娇贵，以此一句留与下部后数十回“寒冬噎酸虀，雪夜围破毡”等处对看，可为后生过分之戒。叹叹！〗因笑道：“既来了，没有空去之理，好歹尝一点儿，也是来我家一趟。”“寒冬噎酸虀，雪夜围破毡”在后文第一百零七回：只是春夏尚还好过，到了寒冬则凄冷难熬，石头亦曾有诗描述云：2、 第二十回：且说宝玉正和宝钗顽笑，忽见人说：“史大姑娘来了。”〖庚双夹：妙极！凡宝玉、宝钗正闲相遇时，非黛玉来，即湘云来，是恐泄漏文章之精华也。若不如此，则宝玉久坐忘情，必被宝卿见弃，杜绝后文成其夫妇时无可谈旧之情，有何趣味哉？〗二宝结为夫妇在后文第九十九回。薛姨妈见宝钗低头红着脸不语，宝玉也憨憨的微笑，明白了大半，把宝钗拉至内室盘问了良久。又出来对众人道：“宝玉这几日和宝钗成婚，大家都忙碌着办喜事吧。”3、第二十回：晴雯笑道：“你又护着。你们那瞒神弄鬼的，我都知道。等我捞回本儿来再说话。”说着，一径出去了。〖庚双夹：闲闲一段儿女口舌，却写麝月一人。袭人出嫁之后，宝玉、宝钗身边还有一人，虽不及袭人周到，亦可免微嫌小弊等患，方不负宝钗之为人也。故袭人出嫁后云“好歹留着麝月”一语，宝玉便依从此话。可见袭人虽去实未去也。写晴雯之疑忌，亦为下文跌扇角口等文伏脉，却又轻轻抹去。正见此时都在幼时，虽微露其疑忌，见得人各禀天真之性，善恶不一，往后渐大渐生心矣。但观者凡见晴雯诸人则恶之，何愚也哉！要知自古及今，愈是尤物，其猜忌愈甚。若一味浑厚大量涵养，则有何可令人怜爱护惜哉？然后知宝钗、袭人等行为，并非一味蠢拙古板以女夫子自居，当绣幕灯前、绿窗月下，亦颇有或调或妒、轻俏艳丽等说，不过一时取乐买笑耳，非切切一味妒才嫉贤也，是以高诸人百倍。不然，宝玉何甘心受屈于二女夫子哉？看过后文则知矣。故观书诸君子不必恶晴雯，正该感晴雯金闺绣阁中生色方是。〗“袭人出嫁”及“好歹留着麝月”在后文第八十一回：谁知这会宝玉来山庄亲自做媒，蒋玉菡喜出望外，一口应允了，又怕袭人家等的心急，也不稍停，即刻请人抬了八抬大轿到袭人家接走袭人。袭人临走劝宝玉道：“临走也听我一句话，屋子里人若都逐完了，日后谁又来铺床叠被、端茶倒水？好歹留着麝月一个，不然太太又派别的人进来服侍，摸不着你的脾气，怎有熟惯的人好呢？”宝玉想想在理，因应允了。4、第二十一回：说不得横心只当他们死了，横竖自然也要过的。便权当他们死了，毫无牵挂，反能怡然自悦。〖庚双夹：此意却好，但袭卿辈不应如此弃也。宝玉之情，今古无人可比，固矣。然宝玉有情极之毒，亦世人莫忍为者，看至后半部则洞明矣。此是宝玉三大病也。宝玉有此世人莫忍为之毒，故后文方有“悬崖撒手”一回。若他人得宝钗之妻、麝月之婢，岂能弃而为僧哉？此宝玉一生偏僻处。〗“悬崖撒手”在后文第一百零六回，回目即曰：孤倔王孙悬崖撒手凄惶红袖秋千传情5、第二十三回：刚至穿堂门前，〖庚双夹：妙！这便是凤姐扫雪拾玉之处，一丝不乱。〗只见袭人倚门立在那里，一见宝玉平安回来，堆下笑来问道：“叫你作什么？”“凤姐扫雪拾玉”在后文第一百零五回：只听雪地里有声音道：“我在这里。”凤姐听了，不觉唬了一跳，急忙到屋里拿了笤帚在地上把雪扫了，不大会儿显出一块玉来，弯腰拿起一辨，认出是宝玉所佩之通灵玉，那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扑簌往下掉，道：“你怎么搁在这里，又说起人话来？”6、第二十六回：上面小小五间抱厦，一色雕镂新鲜花样隔扇，上面悬着一个匾额，四个大字，题道是“怡红快绿”。贾芸想道：“怪道叫'怡红院’，原来匾上是恁样四个字。”〖甲戌双行夹批：伤哉，转眼便红稀绿瘦矣。叹叹！〗“红稀绿瘦”在后文第九十九回：宝钗自去梨香院一探，宝玉则往怡红院来，只见庭深门掩，绮疏雕槛蒙尘，花木枯败，一派红稀绿瘦，飘叶声声寒，斜飞透纱窗，憔悴人归后，流光把人抛。7、第二十六回：说着，顺着脚一径来至一个院门前，只见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甲戌双行夹批：与后文“落叶萧萧，寒烟漠漠”一对，可伤可叹！〗“落叶萧萧，寒烟漠漠”在后文第九十八回：（宝玉）又来至潇湘馆，却见竹林被人砍去，不余半点，只留平地。寒烟漠漠，落叶萧萧，人面不知何处寻，空留热泪情难寄。总而言之，脂砚斋作为《石头记》的抄阅批书人，又是在雪芹之后才逝世，他一定看过全本。他的批语跟畸笏叟的批语一样，都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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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王华东 至真斋主 编辑：潇湘夜雨
深度解读，高屋建瓴。吴氏红学，高端学术。知识的盛宴，智慧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