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时讯 ◆ 散文 || 张玉禄：续 梦

 ◆ 文章作者：张玉禄

续  梦

丙申年，八月的空东边日出西边雨，人的心情道是无晴却有晴，风吹走了一个满眼都是我的人。

母亲的一个电话打破了少有的安静，哽咽沙哑的腔调里传来一句话：“爷爷走了，快请假做哥哥的车回来！”脑袋大概被闪了，发生了什么？任何形式的真相，都值得怀疑。从学校放假的这段路程好遥远，也很安静，一路上只听见发动机不停转动噪声，和车在偶尔有人的谈笑声。无数的崩溃都在安静里发生，我坐着一动不动，其实内心早已崩塌，满地狼藉。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中发动机用力转动，终于到家了。我只是看到院子里面有好多人，忙着煮饭的女人们，忙着刮猪毛的男人们，还有坐在沙发上吹牛的老人家。我努力躲闪我的目光，不要看到深深种植在心中的坚强，可我还是扫到了灵堂里右边用白布覆盖着的人。妹妹直接从大门进去，姑姑们让她跪下，忐忑的心似乎要跳出来了，我从侧门进去，那个白布裹着的人正好对着我。双膝重重地踏在水泥地面上，脑子嗡嗡响，不是前天还叫我去上学注意安全吗？怎么现在就不说话了？爷爷你睡着了对不对？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把你放在这儿睡？这里这么冷，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时间告诉我，时间可以再换，深深热爱的人却再也回不来。揭开面纱，爷爷的头发被剃光了，包上一条黑色的纱巾，凹陷的大眼再也睁不开，深邃的思想从此停止了思考。我知道您是想睁开的，您也正在倾尽全力的睁开眼来看看您的孙女对不对？您安静的睡会儿，一会儿起来我做您最喜欢的酸汤鱼给您吃，我去您脚下守着您，有我在。

我没有看到奶奶，走遍所有屋子终于在爷爷的床上发现了她，她躺在那儿，我难以想象奶奶有多痛苦。她见我来了，连忙那我过去抱着我的头，撕心裂肺的哭：“我怎么这么命苦？伺候完公公，伺候完丈夫，可他们都离我而去，我现在是一个老寡妇了……”她的眼睛把我额头上的头发全部打湿了，看着爷爷房间被翻腾得凌乱，我紧紧抱着奶奶：“不怕啊，爷爷只是睡着了，他明天就醒了，不哭啊，我一直陪着你，我一直在……”今天真的好冷，从来不会让我失望的两个人相隔天涯，他们是我的勇气和力量，一直都在，好像信仰一样。

墓地选择在对面坡上的自家土里，出殡前有很多仪式，等到出发的时候已经中午了，随性的亲戚朋友一百多人，头戴孝帕，随着道士先生沙哑的嗓音，一起向爷爷的“家”走去。我离爷爷大概有两米的距离，不知道是什么勇气支撑我一直走到墓地的。围在墓地的人好多，姑姑们的哭腔震撼得树上的鸟都飞跑了。我看不到爷爷，用力的往前挤，挤到道士先生的后面，他是我大哥，示意我跪在他后面，我从他的腿缝间看到了爷爷下葬的整个过程。随口拉开一张布，抻在半空中，不能让白日光照到爷爷，这时听道士先生指令，揭开棺材上的布单，看爷爷最后一面。他还是那样的慈祥，眼睛越凹越深，仿佛一个黑暗的隧道，脸色明显发紫。见到这一幕我立刻觉得心绞痛，撕心裂肺的痛苦抽动着我的眼神经，我紧紧抓住地面上松动的泥土，想借此发泄我的愤慨。全场一百多人只有我的声音最大，我哭得让他们立刻安静下来，嫂子把我拉起来，可是难过淹没了我的理智，她也跪下和我一起抽泣起来。

下葬完回去时不可以回头，要一直往前走。我一个人，回去看到奶奶坐在院子里，我扑倒在她怀里，她安慰我说：“你爷爷他要走我们有什么办法？”奶奶是有多难过才看得这么开？她用粗糙的手抹掉我的泪水，其实她也快忍不住了，我立马收起眼泪。

庚子年，我无数次半夜从梦里醒来。无数次梦见爷爷使劲挣脱棺材盖，梦见他就在我旁边，梦见他来了又走。原来是个梦，还好是个梦。

爷爷奶奶一直都是我的勇气和力量，爷爷走了，现在我是奶奶的勇气和力量。我一出生，你就老了，我越成长，你就越接近死亡，我就这样无限透支你的生命，像个蛀虫不劳而获，你却甘之如饴。

◆ 作者简介：

张玉禄，来自遵义仁怀，爱好写作，对文学散文、诗歌写作有较大和较高的兴致。在《诗刊》《世纪风范文学社》《西部散文选刊》《南方文学》《长江作家》《西南文学网》《中川诗歌文学社》等等平台均有发表文学作品数篇，喜欢用文字去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感受沉甸甸的文字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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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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