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彭定华/再见，我的好婆婆

怀念

再见，我的好婆婆

谨以此文送别我的婆婆

作者：彭定华

灵车缓缓地驶过小桥，庞大的送行队伍紧紧跟随，哀号声声，热泪滚滚。纸钱翻飞，飘落在草丛里 ，飘浮于溪流中 ，青山肃立，溪流呜咽，汇成一曲悲歌。今日一别，将是永恒，我再也看不到您的音容笑貌了，再也听不到您亲切的话语了。

原以为，您可以熬过萧瑟的秋冬，和我们一起迎接春光到来；原以为，您可以和往常一样化险为夷，战胜病魔；原以为，您心善仁厚，定有上苍庇佑再赐福寿；原以为，您还可以和我们一起再过团圆年……当幻想破灭的时候，我的心竟如诀别的杜鹃，哀鸣，盘旋，翅膀生疼，到处是伤，飘飘忽忽，跌跌撞撞。

今日一别，再聚只能在梦中。今日一别，再叙永远无望。此后，我们呼唤母亲，再也无人应答；孙子呼唤祖母，再也不见回声；外孙呼唤外婆，只有清风低吟……看着您远离熟悉的老屋，看着您远离挚爱一生的家园，怎不叫人悲泪满面？声声挽留，道不尽难舍难分，我们不得不把您送往千年屋，那里杂草丛生，荆棘遍布，您一定要保重。那里黑暗无光、野兽为伴，您一定要小心。最不愿接受，又不得不做，是一件多么无奈的事情！

人生太短，往事太长。在这长短之间平添多少惆怅和忧伤。其实，这一阵我们也预感到您即将作别凡尘，只是，不愿去想。生命有时顽强，有时又多么脆弱，转眼之间就是生死之别。那天晚上医生宣告病危，您大口大口喘气，我扶着您，怎么调换点滴位置，药液停止不前，让人颓丧极了。可是，您一会儿就恢复了清醒思维。弟弟怕走错路，要妹妹导航，您马上接过话：“还是要小彭导航……”想不到您病危之下还这般精明，想不到您对我最后说的话还是充满信任。

弹指一挥间，和您相处已有二十多年了。还记得和您第一次相见的情景，那是春天的一个傍晚，我跟在您儿子身后，绕过幽静的山路，踏上一座小石桥，远远地看着您站在屋前张望。当发现我时，您立即热情地迎了过来，已是花甲之年的您，脚步还是那么矫健，一下到了我的身旁，用标准的岑川话交谈着。您的和善与真诚，亲切和长厚，让我有回家的感觉，才第一次见面，潜意识里就把您当作了我的亲人。这二十多个春秋，不记得有过多少次，您在门前张望我们回家的情景，但记得每次您看见我们到了对面小溪旁，急忙走过来惊喜不已的神情，还会絮絮叨叨不停。我何曾想过，这是特别的母爱，还是执着的守望。

和您在一起的时日不多，但每一回能让我感受母爱的温馨，足可以回味一生。记不起多少次过年，您事先把猪肝煮熟熏干，等一家人坐在火炉旁时，便用温水清洗，切成薄薄的片状，端上香喷喷的一盘，再泡上一杯椒子茶，房内飘着腊肉香和茶清香，大家闲聊家常，开启新年的序幕。我习惯您问长问短，习惯您不变的岑川口音，更习惯您舒心的笑声。再过两个月又要过年了，我们照样会围炉叙话，可是，再也没有您参与了，还有什么新年的快乐？这才意识到，伤魂最是团聚时，泪看高堂少一人。我曾抱怨过您，反反复复说些过去的事情，不听不尊，听又耳朵起茧。可我一直在忽略事实：您一辈子生活在八景，从没出过远门，有过坎坷的人生经历，加之年纪大，身体状况不好，怎么有心力去了解其他？能耳聪目明已经很不错了，或许，您回首往事只是对生活的一种倾诉方式，或许，您在意的是有倾听者的氛围。

好在您为人宽厚，善于包容他人的不理解，也不计较我对您旧事重提的心不在焉。人说婆媳似冤家，敏感生嫌隙，但我们家没这样的烦恼，更没上演过面红耳赤的争吵。您总是在亲戚和熟人面前说我和弟媳的好话，从不认为赡养是理所当然，反而一再说自己增加了我们的负担，述说我的优点和长处，赞许弟媳的孝心和明理。其实，我们更应该谢谢您的母仪风范，更应该学习您的为人之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家和才能万事兴。

也许是苦日子过怕了，也许是一辈子勤俭节约惯了，您总喜欢把旧物品珍藏起来，或置于柜顶，或藏于床底，或包裹一层又一层，这次参与整理遗物，更让我们深刻体会到了。曾经我责怪您有福不会享，干嘛这样恋旧？您抱歉笑笑，说是能省一点是一点，能用的丢了怪可惜。除了节俭，您的勤劳也是一种闪光的品质，只要可以动，能自己做的，绝不会让旁人插手。即使生病了，也不以病号自居，您是那么地爱干净，爱劳动，经常擦拭门槛，清洗鸡食盆、扫把、椅子，有时天气下雨，您会把小鸡唤回到篮子里，然后小心地端起来放进房内。这情景我曾笑话过您，干嘛管这么细致，只差带着它们睡觉了。可是，我何曾理解过您和鸡的感情？何曾想过您的生活寄托？看看，家里的鸡正散落在田野各处，只是再见不到您养鸡的情景了。

如今，仙人已过蓬莱阁，只留德香启后人。还怎么诉说也无济于事，您再也无法感知了，您的存在方式将定格在一抷黄土中。只有冷风回转相愁绝，只有血雨冰心同泪飞。

永别之际，心乱如麻，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今跪地门三叩首，连天枯草也凄凄。惟愿您天堂安好，惟愿您一路走好！永别了，我慈爱的婆婆。永别了，我敬爱的妈妈！

作者简介

彭定华，湖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教师作家协会会员，岳阳市作协会员，中华精短文学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教师报》《长沙晚报》《科教新报》《湖南科技报》《岳阳日报》《永州日报》《岳阳晚报》《湖南教育》等报刊，在文学赛事中也有一些作品获奖，指导学生文章多次获奖或发表。书评《关爱不断线,风筝自悠扬》入选《叫我名字的皮大王》（希望出版社）,散文《那一杯散发着清香的淡酒》入选《2018湖南散文年选》。

_{图片：作者}

征稿说明 《潇湘原创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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