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秋 语/探寻中洞苗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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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寻中洞苗寨
在贵州紫云县的一个山洞里，住着十八家苗族人，一座小学。初闻，顿生疑惑，他们为何要蜷缩在洞穴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呢？据说，中洞苗人已经延续六代，至今不愿走出山洞。这无疑为洞外的世界设下了一个悬念，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我决定驾车前往，一探究竟。
一日，由寨子的苗姑做向导，一行人循着中洞而去。走到一座山跟前，举头仰望，山上树木森森，不见炊烟。上山的路铺满石板，依山傍崖，竟无护栏，步步惊心！攀登到山顶，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问向导，还有多远？苗姑指着山那边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远望，只见层峦叠嶂，烟波浩淼，那洞仿佛挂在山顶。心里掠过一丝颤栗，旋即便塞满了忐忑，不禁自问，长途跋涉来到此地何苦呢？同行的朋友像注入了兴奋剂，指着对岸吆喝起来，哦、嚯一，中洞，我来啦！受其鼓舞，我长舒一口气，佯装女汉子直奔山洞而去。
对面山上散落十几座新房，青瓦白墙在绿野中十分夺目。向导说，这是政府为洞穴村修建的新房，只住了5户人家，还有13户住在山洞里。我极惊诧，他们为什么不搬出山洞？住新居要比住洞穴强百倍呀。向导的答复就像抖了一个包袱，呵呵，谁都这么问，最后还是不明白。一头雾水，不可思议的中洞人，难道他们的秘密都深埋洞穴里了？站在半山腰，洞口清晰可见。新铺的石板路朝着一座蓝瓦白墙延伸而去。那是正在修建的缆车站，开通后可从山底直达洞穴村。这里已成天下奇观，总有猎奇者不远千里来到洞穴探秘。
拾级而上，两个鲜红的大字“中洞”映入眼帘，一行人抢着拍照，以此证明：本人到此一游。“中洞”是当地苗人的习惯叫法。据说，他们的祖辈当年为躲避战乱逃到山里，这里有上、中、下三个洞穴，逃难者原本住在下洞，后来迁至最大的中洞，从此定居洞里繁衍生息。
站在洞口，目瞪口呆！洞穴高阔、深邃，盛气凌人，若比作神奇的石府殿堂，一点不夸张。洞穴之大，十几座房子各占地盘，还有一半的空间。步入洞里，如走进魔幻世界，只觉出清冽、阴森，不寒而栗。洞壁由浅入深呈灰褐色，表面凹凸不平，大小不等的圆窝像极了鬼魅之眼，笼罩头顶，令人毛骨悚然。再往里走，如钻进深不见底的“黑洞”。可任由思想天马行空，虚构出一部魔幻大片。洞穴深处，诡异地立着一座废弃的破屋，灰头土脸，似“鬼屋”独立洞中，尤显阴森可怖。洞里的房屋多数无盖，向上敞开如顶苍穹。洞口高处耸立一座摇摇欲坠的草屋，远望，茅草萋萋，宛似乡野看瓜人的窝棚。
立在洞口，眼皮底下闯进一座低矮的木屋。门槛坐一老妪旁若无人，正埋头做针缝活，一副恬淡闲逸的样子。屋檐下挂一溜五颜六色的衣服，密密匝匝几十件，可能把竹杆当作衣橱了？屋顶一片凌乱，堆放着竹篓、小木柜、白铁桶……上面横一竹杆，挂满黄玉米、麦杆小扫把。看着这幅极不协调，又颇具原始色彩的画面，恍若隔世。
探访洞穴小学，是我来到此地的主要目的。向导指着一栋灰白色的砖房说，小学早已搬迀，只留下一座空房子。我曾教书育人，对学校情有独钟，怀着莫名的伤感触摸每一间教室，无限感慨。在洞穴里读书的那些孩子，一定在书本上读到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他们还会像父辈那样对洞穴生活依依不舍么？
一位清秀的中年女人迈着轻盈的步子，缓缓走过每一间教室，然后站在未端的教室门口若有所思。第六感应告诉我，这个女人与洞穴小学必有渊源。经询问，才知她曾在洞穴小学支教，不禁肃然起敬。我贸然问，你为何选择到这里教书呢？女子嫣然一笑，我只想让洞里的孩子们知道，山外面有一个让人向往的精彩世界。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啊，多么纯粹美好的愿望呀，洞穴小学的老师兴许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一一引导洞穴村的孩子们走出山洞。所幸，洞里的学娃如今已转入正规小学，并享受扶贫优待，吃宿费用全免。显然，他们比父辈幸运，已朝着幸福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在洞穴小学旁边，摆着一大堆木雕，飞禽走兽，形态各异，工艺虽显粗糙，却像模像样。木雕艺人正忙着锯木头，那些木雕的原形竟是一尺多长的木桩，一刀一刀的雕凿，实在不易。从这里经过的游人惊叹不已！摸摸这个，瞧瞧那个，显得爱不择手。这些带着野性的艺术品，氤氲着原木的芳香，为寂寥的洞穴抺上了一层别样的色彩。
一位弓腰驼背的婆婆，正在洞口卖瓜。年近八旬，依然下山种地，满满一筐黄瓜就是她从山下背到山上的。我与她席地而坐拉起了家常。老婆婆喋喋不休地诉说着她家历史，似听天书，局外人很难读懂这个徘徊在原始与文明之间的洞穴世界。未了，我问她，你们为何不搬到山下的新房去住呢？这是我最想得到的答案。老人紧锁眉头，脸上的菊花纹更深了，悠悠地说，我从小在洞子里长大，从罗家嫁到王家只有几步路，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和这些石头有感情咯。最后老人一声长叹，唉，去见阎王爷那天，我就离开山洞啰。我的心在震颤，都说乡愁是一杯醇厚弥香的老酒。而中洞老人的乡愁都埋进了古洞里，还会积淀成一壶醇香的老酒么？
我提议去她家看看，老人一脸惊喜，牵着我的手向洞口的茅屋走去。原来她念念不忘的老屋竟是高耸在洞口的那座茅草房。屋顶已成灰褐色，屋檐下挂满枯草，伸手就可扯下一把。屋里很暗，唯有一只微弱的灯泡悬在屋梁下。屋中间燃着一堆篝火，红光灼灼。不知是心静自然凉，还是茅屋凄凄？一股冷风袭来，四壁通透，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草屋里居然住着一个美丽的小姑娘，亮晶晶的黑眼珠透着聪慧，一张瓜子脸漾着迷人的笑容。这是多少姑娘渴求的俊俏模样呀，一朵艳丽的鲜花却被掩藏在阴冷的石窟里。我心顿生悲悯，哽咽着，姑娘，你一定要发奋读书，争取考上大学，只有这样你才能走出山洞。小姑娘泪水盈盈，连连点头，嗯，我记住了。
洞里也有别致的风景，三栋两层高的木楼格外醒目，那是洞穴村的“豪宅”，用于客栈、饭店。在一家饭店用餐时，听到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洞中苗人不愿搬出山洞，其中的原因是：中洞苗寨已成网红景点，被冠以“中国最后的穴居部落”，所以才吸引八方游客接踵而至。
走出洞穴村，心里五味杂陈，一种欲说还休的困惑在脑里萦绕着。回眸再看洞穴村，魅影森森。啊，真心希望那洞只是一个网红景点，而非人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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