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扒财菜，新年财进来 ｜原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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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前蹄有蹄筋，肉也多）

吃年夜饭时，弟弟用筷子夹了一块冷荤猪蹄给我家太座。太座已经吃了不少，且她本来对荤货少要求，觉得吃不下了。

嫂子，你必须吃，你看看，这不是一般的猪蹄，这是前蹄，你做茶叶生意，一定要吃，吃了发财。弟弟劝导我太座。父亲也在一边帮腔。

我也劝太座吃了，告诉她，这是一番心意，这叫扒财菜，做生意的人最适合吃。

太座勉为其难地啃了两口，说朱学东你吃吧，你吃了就相当于我吃了。其实我已经吃了一块，但依然毫不犹豫地夹了过来。

这就是传统江南年夜饭饭桌上，必得有的一道菜，扒财菜。

扒财，方言音近扒柴（耙财）。我小时候，人民公社，烧饭缺柴草，用耙篱，一种竹片编成形近扫把的农具，来扒（耙）集地上散落的零碎稻草麦秸树枝之类。其动作先伸出耙篱，然后贴地往近身拖拉，把散落的稻草之类拖拉堆集到身边。此为扒。

扒（耙）财，顾名思义，即有扒集搜罗财富之意。

农耕时代，尤其是人民公社时期，故乡虽是物华天宝之地，却非常困穷。发财，过上富足的生活，是世代的梦想，甚至把这个心意追求，托寄到菜肴之中，这年三十的扒财菜，即是此种寓意。

因此，讨口彩的扒财菜，既是农民的中国梦的具体象征，也是穷怕了结果。

扒财菜是什么菜，许多人并不知道。其实，说来简单，就是一道猪蹄。

乡下人家，过去都爱吃猪蹄。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猪蹄都能做年夜饭桌上的扒财菜。

猪有四只脚，只有前脚的猪蹄，才能作为扒财菜。

猪的后蹄，好往后踢，猪的前蹄，则是喜欢往后刨，往身边刨，这需要对猪生活习性的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不过，乡下都养猪，这个是简单的常识。过去农村年长的人，哪怕是吃公粮的，没有养猪的经验，也知道年夜饭吃扒财菜，要专门取前蹄，过去老说法总是口耳相传。

不过，如今年轻一代，年夜饭喜欢吃猪蹄的很多，但知道扒财菜的不多，知道扒财菜要用猪前蹄的也就更少了。

尽管故乡乡下，早已摆脱了吃不饱饭的困境，但除夕夜年夜饭桌上的猪蹄，依然是必不可少的，可以做冷荤，也可以与萝卜一起炖，还可以和肉圆子一起烧。

前猪蹄数量有限，买前蹄通常要提前，做菜时也会剁成多块，让家里人都能吃到，尤其是当家的劳动力们，吃了猪前蹄，招财进宝，新年发大财。无论是否附会，这种心态，世代流传下来了。

不是猪蹄有多好吃，基本材质在那，怎么做还是猪蹄。我之喜欢除夕的扒财菜，一来是本身对猪蹄的喜欢，猪蹄无论冷热，我都喜欢，尽管我的门牙早已磕坏。这是困穷时代的遗绪。

二是年三十家里只烧猪前蹄当扒财菜。父母兄弟还保留着老派的传统。至于我吃扒财菜，主要还是为了让父母兄弟心安，顺了他们的意，自己也心安。

至于发不发财，对于我这个无神论者来说，其实与吃扒财菜无关，只与勤劳智慧和机会有关，随缘而已。

但是，我想，这些扒财菜的传统，在我和弟弟这一代人身上，应该还能留下。至于到我女儿一代，她们应该无论如何难以理解了，即便从知识层面了解这种民俗传统，但也不会明白这种附着农耕文明身上的习俗内里的灵魂了。

这是时代之变。

原文写于2016.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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