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芹丨枣花(小小说)
01
很久以前,村里有一个“疯婆子”,叫枣花。
小时候,上学经过她家,总会看到她坐在家门口的老槐树下,呆呆地望着村口,不知道在等着什么人。
对于枣花,我们这群孩子充满好奇,却又害怕接近她。因为村里的大人经常警告我们,不要靠近枣花,她是“疯子”,发病的时候逮人就打,还是个狐狸精。那时候,“狐狸精”这个词对于我们这群懵懂小孩来说,是很可怕的东西。
枣花的父母老早就去世了,她也没有其他家人,就算有人欺负她,除了我母亲那几个长辈偶尔会劝一下,没有人帮她。村里有些胆子大的小孩,总是围着她,学着大人骂她“疯子”、“狐狸精”,还拿石头扔她。每一次她都像只受伤的小鹿,缩着身子颤抖,从来不会抵抗。
02
每次回家,都能看到“疯婆子”枣花,拉着根木棍,满村乱串,也不知道她是咋活下来的,很多年过去了,原先的疯婆娘已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有一年,我放假回老家,发现枣花家门口的老槐树被砍了,也没见她坐在门口。
到家问了母亲才知道,原来枣花一周前去世了。我问母亲:“枣花是怎么疯的啊?我也没见过她家人。”母亲叹了口气:“她哪里是疯了,她只是心死了……”
原来,枣花是嫁过人的。
那个男人是个木匠,经常会出远门,留枣花一人在老家。虽然如此,他们夫妻的感情依旧很好。男人每次回家,都会给枣花带来一大堆穿的吃的。这些幸福着实令人眼馋,他们唯一的遗憾,是枣花一直没能怀上孩子。
久了,村里头也有了一些闲言碎语。
有人总是在背后说,要么他们有一方身体不行,要么就是两人感情有问题。谣言越演越烈,到最后,他们甚至开始传枣花心里有别的男人,所以一直没跟老公同床,怎么可能怀孕。
这些话,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枣花老公耳朵里,他也不禁怀疑,难道老婆真的喜欢上别的男人?不然没有点依据,那些外人怎么敢那样说?何况自己常年不在家,说不定已经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呢?
从此,他的心中被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谣言的最后,演变到只要枣花跟哪个男人说了话被他看见,回家轻则被骂,重则挨打。他一直逼问枣花,心上到底装着哪个男人?
可是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枣花怎么回答得上来。每次枣花都说没有,可是他从来都不信她。
03
母亲说,后来有一次,男人把枣花打了一顿,送回娘家,对她爸妈说:“我家没有这么不知检点的媳妇。”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就在我们村里传开了。枣花在我们村,成了“不知检点”的女人。
她的父母,因为受不了街坊邻居的白眼,连气带恨,没过多久也相继离世了。
村里人说枣花发疯打人,其实是因为有一次,她们聚在一起骂枣花“狐狸精”,自己不知检点还害死爹娘,被她听见了。想到自己的婚姻被这些人的嘴毁了,父母至死都不肯原谅她这个女儿。气急的枣花一边哭,一边抓起路边的石子,朝这群人脸上扔。从那天起,那天,除了“狐狸精”,枣花又多了一个绰号,叫做“疯婆子”。
人们都把她当作一个笑话看待,有时候,她在树下,坐着坐着就哭了。可是过路人不会觉得她可怜,只会觉得她可笑。
我问母亲:“她每天坐在门口,就是在等那个男人来接她回家吗?”母亲说:“那一天,男人把她扔下后,就是从那个村口离开的……”
原来,枣花每天坐在门口,就是盼着那个人的身影出现在村口来带她回家。
可惜,到最后,她还是没有等到他。
听母亲说,那个男的后来又娶了新的老婆,两人还有了孩子。
正因为这样,村里人才更加认定,当初肯定是枣花不检点,心上装着别的男人,所以才不给老公碰,导致两人一直没孩子。
枣花死了。她是含着委屈和恨死的。枣花跟这些人有深仇大恨吗?没有,他们往枣花身上泼脏水,仅仅是因为妒忌?看不惯她?还是因为闲得无聊?我想,大概兼而有之吧。
但愿枣花的魂灵能得到安息!
作者简介:
李端芹,男,淮北市濉溪县人,一九六五年出生,民革党员,中学高级教师,现供职于淮北市濉溪县城关中心学校。业余从事文学创作,网络发表散文、小说、杂文数百篇,有多篇稿件被市县报刊采用,出版文集《山风吹来》。系淮北市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