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第十七章)

□驿路飞雪

第十七章

今年过年迟,等到开学,离高考只还有三个多月。在离高考一百天的时候,学校依例举行百日誓师大会。前一天晚上放学后,薄荷边洗脚边念念有词。

肖一鸣奇怪:“呀,现在这么用功啊?洗脚都背东西?”

“不是,”薄荷把手里的A4纸递给母亲,“是誓词,我们明天要用的,我已经能背出来了。”说着就一边揩干了脚一边开始轻声背诵:

我用青春的名义起誓

百日之后,让梦想焕发炫目光芒!

我用智慧培育理想

我用汗水浇灌希望

我渡过学海茫茫

我的每一步,都是成功的保障!

……

肖一鸣笑道:“‘百日誓师’总让我想起‘百团大战’来!有一种兵荒马乱的错觉——只还有一百天,应该更有紧迫感了吧?但是,也不能因为时间紧迫乱了阵脚。眼下要做的,还是每天把每一件细小的事认真仔细地做好。现在已经进入总复习,又没有新内容要学,正是查漏补缺的好时候,遇到一个问题解决一个,不要慌,不要急。”

“我的亲娘哎,你根本就不懂!”薄荷苦恼地说,“对学霸来说,现在是查漏补缺;我等学渣,完全就是宇宙重建!再说,我现在真正愁的,是艺考!也不知道结果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急死人了!有合格证还有动力学,拿不到合格证,差不多学生生涯就要结束了!”

“也快了,招生简章上说三月底四月初差不多就都出来了。这也不是急的事。不管怎样,现在不能患得患失,抓紧学文化才是。千万不能等拿到合格证了,文化却又不过关,那就太悲催了。不过,你在培训班里专业是最好的,不会不过的。”

其实肖一鸣心里的急切绝不亚于薄荷这个当事人自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艺考的结果要那么久才出来。高考有那么多人参加,半个月就出来了,为什么参考人数远远少于高考的艺考要两三个月才出结果呢?

数学已经补到三角函数。三角函数是高考必考内容,既是难点又是重点。但薄荷倒并不怵它。因为高一时在许云峰老师手里补的那一阵,她天天狂做的就是这一部分。因为练得多,做得就顺手,以致于在这一类题目上薄荷就没失手过。倒是前面函数那一模块她一直觉得难。考试时从来看都不看,直接放弃。现在既然补了,肖一鸣当然希望她能把这一老大难问题解决掉。

补课回来,肖一鸣总习惯性问她能不能听懂。她也总是回答听得懂。再问每天作业都会做吗?回答是有时有错的有时没有。让她不懂一定要请教老师,直到搞懂会做,她也总是答应得很痛快。然而再问看到函数敢做了吗?她回答:“不知道呢!也许能敢看两眼了!”

肖一鸣花了钱去补课,可不是就让她敢看两眼就算了的。她说:“不是敢看,是要会做啊!你不会可以问老师。我们为什么要补课?就是把原来不会做不敢做的题目都变得驾轻就熟。会做,拿到分数,这才是我们最终目的!让高考分数好看一些是我们的目标,对不对?”

她心里很着急,但又不能一味追着逼着女儿。肖一鸣决定给杨老师打个电话侧面了解一下。

杨老师说:“薄荷还是不错的,她基础比靳思雪好,态度也比她好。但这两天靳思雪因为生病都没来上课,就不好给薄荷上得太快。得边上边等才行。”

“靳思雪发高烧我知道,她妈妈打过电话给我的。一两节课慢慢补上就好了。”肖一鸣说,“杨老师,函数这一块薄荷一直都觉得难,所以要请您多费点心,遇到她觉得难的地方,讲得细一点慢一点。”

杨老师保持着一贯慢条斯理的调子:“嗯,你放心好了。现在是总复习,先把各个知识点都拎一遍。等以后专项复习,我会有大量的习题给她们做,多练练就好了。不过她昨天被我批评了——”

“怎么了?”肖一鸣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了。

“有作业她没完成,还是带到这里来做的。”杨老师永远一种腔调和语速,像机器人一般没有感情色彩。肖一鸣的性子不算急了,此刻听着也急得要冒火。

“是她不会做还是会而没做?”

“可能是因为作业多,她做了一大部分,后面的她是有会做的,但没做。我就说她了,把作业留到课堂上做不是浪费时间嘛!”

“这我真的不知道,”肖一鸣说。她非常感动,觉得老师不是纯粹来糊差的,“我以后一定好好督促她及时完成老师作业。如果她有什么不好,或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家长配合的,一定请杨老师告诉我一声,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是吧?”

“好的好的,薄荷真的还不错,这是第一次。如果有什么我再跟你讲。倒是靳思雪,我有点犯难。她基础本来就不行,态度再不积极一些,补课效果肯定不好,是吧?”

“这我知道。教和学是要相互配合的,光靠哪一方的努力都没用。老师教得再好,也要学生肯学才行。学生不肯学,不肯按老师要求完成作业,老师教得再好也是没用的。”这还真是肖一鸣的经验之谈。

杨老师像遇到知音似的赶紧说:“对对对!所以能不能请你跟她家长说一下呢?”

肖一鸣就很为难:“杨老师,我真的不好开口。倒是杨老师您,可以直接跟家长交流,话说得轻一些婉转一些就可以了。我相信家长会明白的。”

薄荷再补课回来,肖一鸣就会先问一下老师布置了多少作业。敦促她及时完成,绝口不提老师批评她的话。但为了鼓励她的积极性,她告诉女儿她给杨老师打电话,杨老师说她比靳思雪强,希望她能继续努力,把这种好状态一直保持到高考,那么高考数学一定会给她惊喜等等。

薄荷对于妈妈动不动就给老师打电话非常反感,她就没听说别的妈妈跟老师保持如此密切的沟通的!但对于杨老师夸她这事,她是受用的。她说:“难得小杨杨还看到我优点了!他那么土,眼睛又小,竟然看得到!”说到最后一句,自己就笑起来了。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和靳思雪背后戏谑地称杨老师为“小杨杨”。

肖一鸣瞪她一眼:“老师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的付出和努力,或是敷衍和懈怠,他都一目了然;而他要是想敷衍你们,你们却不知道。所以你自己要对自己负责。”

肖一鸣不知道后来杨老师有没有给靳思雪妈妈打电话。她猜他应该没打。一来他的性子慢腾腾的,二来他时间那么紧,每天像奔命似的连轴转,哪里有空想到一个靳思雪呢?

唉,真应该找一个基础差不多的孩子一起补!当然了,一对一的状况才是最理想的。可是,还不是因为钱的问题吗?

后来肖一鸣决定借着询问靳思雪病情顺便和她妈妈提一下。不然,她实在担心会因为靳思雪耽误补课的进度。

“小雪好了,昨天就去学校上学啦!”靳妈妈说,“今天晚上肯定要去补课的。”

肖一鸣略微放心了些,说:“哦,那就好,小孩身体最重要。春天天气反复无常,气温或高或低的,很容易生病。以后还是要叫她多穿点,千万不能再感冒。这周补课,杨老师也有意上得慢些,为着等靳思雪的。下面估计就要快一些了。”

“啊?还等她的?”

“当然要等啦!就两个孩子嘛。”肖一鸣说完,又以一种体己的语气说,“我前天给杨老师打电话,问一下薄荷情况。杨老师说薄荷被她批评了——作业可能有点多,她没完成作业。老师就说她把课后作业带到课堂上做纯粹是浪费时间。所以我觉得杨老师还是很负责任的。”

“对哟,对哟。”靳妈妈好像说得最多的就是两个字“对哟”。肖一鸣不由在这边偷偷笑了。她接着说:“所以我们俩要督促孩子一定要认真完成老师作业,哪怕再晚都要完成。没事还要跟老师多交流沟通。”

“对哟,对哟。”靳妈妈说。

其实这几天薄荷也感冒了。流鼻涕,咳嗽,声音都哑了。好在并没发烧,肖一鸣就不太担心。她只一味督促她多喝水排毒,可也只能保证她在家时喝水,学校的水房都在一楼,她懒,虽口头答应着多喝水,但到底会不会真的下去打水,就不好说了。

她看着女儿的鼻子被擤鼻涕揪得红红的,鼻翼的皮肤也皱褶翘皮,听着她一声接一声地咳嗽,心里着实心疼。但她毫无办法。

不过薄荷倒并不娇气,晚上睡觉时问:“妈妈,咳咳——你说我的声音现在是不是,咳,很磁性?”

“不仅雌性,而且雄性,其实你就是雌雄同体!”肖一鸣笑道。

薄荷笑得连连咳嗽:“妈妈,我发现,咳咳——自从我学了编导,咳,你日夜熏陶,现在说话——咳咳——都上档次起来了!咳——”

肖一鸣正拖着地,手机响了。原来是江水玉。

江水玉是肖一鸣初中同学,是至今还保持紧密联系的同学中硕果仅存的一个。这次打电话来没有别的事,就是询问薄荷的艺考成绩下来没有。肖一鸣就将目前自己纠结的事一股脑地都告诉了她。

江水玉说:“本地好弄啊!你怎么不早说的?顾明生有一个同学就在清师音乐学院做主任,我待会儿叫他问问看。”

一会儿江水玉又打过来说卷子还没改呢,等分数出来后就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肖一鸣只是发愁,就是知道又怎样?反正她没那么多钱买证。再说了,如果女儿考得不错呢?买证都要提前行动,如果凭自己硬考也能过了,钱不是白花了吗?

说穿了还是一个“钱”字。她既没钱买证,对女儿又没有足够的信心,不到尘埃落定,她就得一直这样患得患失。

“薄荷说要是一家不过,她就不学了,”肖一鸣又说,声音充满无奈,“她说都跟同学说好了要一起出去打工。我说直接就上大专好了。我有个熟人的小孩去年就上了卫校,出来就可以到县医院去的。其实做护士也挺好的。”

“她能打什么工啊?”江水玉提高了声音说,“对呀,实在考不上就上卫校!以后去医院做个护士,医院还是事业单位呢!”

“那到时我就找你啊!”

“行!应该没问题。”

“那以后工作呢?我也找你啊!”肖一鸣有点耍无赖似的追问。

“这不还没上呢吗?”江水玉笑道,“不过如果没什么变动的话,应该也没问题!以后分到医院,就找个医生对象,多好!所以不要纠结啦!编导考上考不上都没关系,对不对?”

经过好朋友这么一劝导,肖一鸣心里好受多了。她由衷地说:“水玉,谢谢你啊!”

“嗨,我们俩这关系,还要这么客气呀!”

晚上江水玉再次打电话过来,说顾明生已问过他同学,证实了买证要在考试前就打点的传言,说只有提前弄好了,考试时才可以做手脚。眼下他能做的,只有分数出来后第一时间通知她。

因为早已有心理预期,所以肖一鸣并没有多少失望。江水玉还向她承诺,薄荷即使考不上也一定可以上卫校,这就好比给她派了一颗定心丸,让她不由心内一宽。

三月中旬,开始高考体检。周一早上,孩子们都没吃早饭,要空腹抽血检验。

肖一鸣和孙玉秀在院子里边干活边聊天。或许是带女儿已经耗尽了做母亲的所有温柔与耐心,孙玉秀一说到自己儿子就有点不耐烦:“他啊,胆子小,怕死!整天不是大肠短就是小肠细的,最近老说肚子疼!我天天烦这小宝,一听他说哪里不舒服我就头疼!去查又查不出什么来。 ”

“我看他最近几天老往卫生间跑,都是好长时间,是不是肚子不好?是慢性肠炎吧?”

“医生说是肠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在家老听他说这儿疼那儿痒,他爸带他去医院一查,医生按哪儿都说不疼了!先像霜打的茄子,回来比兔子跑得还快!”

“他还是有哪里不自在,不过不严重。小孩能担三分病呢。”

“应该问题不大!他也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今天早上没吃饭,他就向我要了十块钱,说等抽过血要买东西吃。”做母亲的语气是近于自嘲的。

肖一鸣却大加赞赏:“难得他能想到啊,我都没他想得周全!薄荷说不能吃饭我就没起床,也没想起来给她钱。还是金亮厉害,懂得未雨绸缪。”

“他啊?就吃精!从来不亏待自己肚子。”

中午薄荷回来,肖一鸣就将这事说给她听。薄荷说:“我没带钱也吃到东西了!我吃了王依云的饼干。不过我也不好意思老吃人家东西,下午我带两盒牛奶去吧,给她一盒。对了,我今天抽血戳了好几针!说我胳膊太粗找不到血管!戳进去不对又往外拔,但又不全拔出来,就在皮肉里乱钻!我估计你要在现场肯定要发飙!我还记得我小时候肺炎那次你冲那个实习护士发脾气的样子!”

“那我还不是因为心疼你?关心则乱。”肖一鸣有点不好意思。

薄荷自顾说下去:“最尴尬最受罪的是梁静!今天抽血的都是年轻人,一看见她,直接站起来走人了!后来也不知道被哪个胆大的戳了多少下才找到血管!”

肖一鸣笑:“你是五十步笑她一百步。”

“别的也罢了,我最不想称体重!体重是隐私啊!要是公开了,我不是连男朋友都找不到了吗?所以我决定,周五我不吃饭,绝食!”

肖一鸣撇嘴道:“一顿不吃有什么用?减肥都是平时的事。你天天吃到好吃的就停不下筷子,非吃到涨得发愣才罢休,哪天也减不了肥。”

“不是一顿不吃,我是周五一天都不吃!从早上开始你知道吗?下午就要称体重了!我一天不吃饭,肚里没东西,肯定要少两斤,对不对?所以妈妈,周五你一定不要做我爱吃的菜,不然我会忍不住的。”

结果因为她胃口实在太好,周五那天她一顿没少吃。当然在她发现自己的体重比上次还重了一斤,又被深深地伤到了。她又一次宣布要减肥:“我都快到130了!我一定要减肥!我晚上再也不吃饭了!”

“是少吃不是不吃,你就喜欢矫枉过正。”

“反正我不吃了!都怪你做饭太好吃!”

周五体检刚结束,周六就要举行英语口语测试。薄荷所在的五楼四个教室都被布置成口语测试考场。所有人的书本、文具、桌椅都被搬到一楼的两间空教室里,只留长长的讲台和几张凳子在里面。

这种测试,考官一般是本校老师配搭一个外校老师,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基本都会给过的。薄荷进入考场,发现负责打分的正好就是她高一时的英语老师刘老师,不由咧嘴对老师笑了。

她抽到的题目是先听一段英文录音,然后老师就短文内容提问,她回答;还有一项是翻译一小段话。负责提问的老师最后说了句“Very Good”!刘老师也冲她竖了大拇指。在薄荷向两位考官鞠躬告别时,刘老师笑着说了一句:“薄荷拜拜!”她赶紧回了一句:“老师拜拜!”

杨恬恬却闹了个笑话。考官拿出一段短文给她,说:“Read !”她一脸懵,没反应过来。考官重复:“ Read。” 她还是呆站着。“Read the passage!”考官近于不耐烦的咆哮更是让她不知所措。没办法,脸都气红了的考官只有更直接地命令:“读!”她这才抖抖索索地开口读起来。

当然即使这样,杨恬恬也不用担心,因为王阿姨说过,历年就没人不过的。

下午就要正常上课,所以,虽然所有人都考完已经快十二点,老师还是要求大家再把桌椅书本搬回教室去。薄荷饿着肚子,想到要搬这么多东西再爬两次五楼(东西太多,一趟根本搬不完),腿都发软。她哭丧着脸唉声叹气,一步都不想挪。

王依云也一样。不过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拉着薄荷就往(5)班走,看到班主任还在里面训示着什么,就退回来在附近晃悠,等下课后宋安邦和田野一走出教室,王依云立马化身奥斯卡影后,拉着薄荷迎上前去,假装偶遇叫道:“啊呀真巧啊碰到你们!我们俩都是走读的,中午还要去买书,实在来不及把书和桌子板凳搬上楼去了,能不能请你们两人帮我们搬啊?”

那两人对看一眼,异口同声说“行啊,没问题!”

两个女孩子立刻喜笑颜开,把他们带到自己的课桌面前。薄荷又详细交待了自己在本班教室的位置——其实不用交待,宋安邦熟门熟路,闭着眼也能找到。

两个男生肚子也早饿了,决定先去食堂填饱肚子再来学雷锋。

谁知当他们吃完饭回到一楼的空教室,发现里面足有三十个(16)班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往楼上搬。他俩低着头走到薄荷和王依云的课桌前,准备先把书本摞起来再一趟搬上去。可本来安静地各自收拾自己东西的同学,见到他们立马开始起哄起来。两人的脸一下子红了。

宋安邦还好点,人人都知道他是王依云几度分合的正牌男朋友,来帮她的忙理所应当。他强作镇定讪笑着整理,但偶一抬头,发现给他写过情书的高一时的同班同学吴宁正一脸花痴地看着自己,不由勃然作色,拿着王依云的书摔摔打打,一副不耐烦不情愿的神色。

田野与宋安邦又不同。他对薄荷只是有隐约的好感,从未表白过,这次是毫无准备地临时被抓差,此时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他一人身上,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被烤化了。他手足无措地整理,慌忙之中竟把已经整理好的一摞书扫到了地下,他只有叹一口长气再一本本地捡起来,重新整理。

马骁一直与薄荷和王依云是异性闺蜜,此时看宋安邦和田野一副臭脸,就走过来说:“要是你们俩实在不想搬就放那儿吧!等会我帮她们搬。”

宋安邦说:“这么多你一人怎么搬啊?”还是接着整理。

田野抬头时正好看到梁静也正忙着。他像见到救星一样,急急地问:“嗨,梁静,要不要我帮你搬?”

他此时急需一个人来帮他缓解尴尬,梁静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是他初一到初三的同班同学,自然很熟;梁静长相一言难尽,又胖若两人,就算是他帮她搬东西也不至于引起别人误会;他想让别人知道,他能帮薄荷搬东西,也可以帮任何别的人搬,也就表明他和薄荷之间风清月明,根本不是别人所想的那样。

梁静想了想,说:“那你帮我搬个凳子吧。”也不知道怎么搬的,薄荷的所有东西,又加上梁静的一个凳子,田野竟然一口气全搬上去了,也不管宋安邦在后面拼命叫他等他一起上去。

下午上学,薄荷看到归位的桌椅和整齐的书本,内心的涟漪一圈圈荡漾着从眼底眉梢满溢出来。但当看到最上面的语文书里掉出一张写着“乱”字的小纸条,又禁不住脸红,是那种甜蜜的羞惭。

但马骁的话却像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燃烧着的小火苗。

马骁说:“以后你们两个,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不要请外班的人来帮忙!免得人家心不甘情不愿的甩脸子!”

“什么意思?”薄荷和王依云同时转过了身子。

马骁就将中午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王依云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愣了片刻,拿出手机就删了宋安邦的QQ好友。

薄荷的脸则像火烤一样——噢,帮我搬书一副极不情愿的表情,转脸却又笑着要帮梁静搬!我的脸往哪搁?!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言不由衷的人,必须要驱逐出境,绝不允许在本姑娘的世界走来走去!

第二天是周日,肖一鸣提前回家做好午饭,薄荷则像往常一样上完四节课才坐公交车回来。一进门,薄荷就笑哈哈地说:“妈妈,我现在红啦!你等等,我来发给你看!”

每个周日早上,为了薄荷放学下公交后与自己联系方便,肖一鸣都让女儿带手机上学。此时随着她手指轻点,肖一鸣的QQ上传来了一张图片。她打开一看,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周五去体检的路上,不知道谁从侧面拍了一张照片放到了群里。照片上的薄荷和走在她前面的王依云动作竟是出奇地整齐划一:都是昂首挺胸,左腿几乎伸直抬起,右手在前,左手甩在身后。

“你看你看,妈妈,我和王依云神同步!就像复制粘贴的一样!唉,实在是太汉子了!还有还有,你看我旁边的张亦弛,那么小鸟依人,更衬托得我高大威武了!我要知道有人拍照,怎么也要装优雅一点啊!现在贴吧和群里好多人都转发了这张照片!起码有二十个以上原来高一(3)班同学转了后都艾特我了!”

吃过午饭薄荷就倚在床头抱着手机不放。想到她平日整天埋在书堆题海里也很辛苦,肖一鸣就由着她,什么也没说。她自己则脱了衣服睡午觉。

薄荷正看着自己的照片傻乐呢,QQ提示有新消息进来。她切回首页,就看到田野发来一张图片,打开一看,正是给大家平添许多欢乐的她的照片。薄荷是隐约有些欢喜的,却又在心里冷哼一声:“哼!专门截了我的丑图过来,不是辱我的嘛!”

还没哼完,就见田野又发来一句:“你在踢正步啊?”

薄荷想了想,回复了一句“呵呵”。

在网络上,“呵呵”不是表示傻笑,而是表示不想再说话了,请对方远离的意思。她是真的不喜欢撂脸子的人,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行!“我现在明确表示过了,他就不会再来逗我说话了吧?——可是可是,我到哪里去找个不撂脸子不嫌我桌子乱还能考380的学霸呢?”薄荷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笑了。

作者:驿路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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