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我把“歉收”当礼物/龙玉纯
从我手里接过我带给他的礼品保健酒，父亲习惯性地往旁边看了看，我知道他在找什么。他一定还清楚记得去年年底的事情：我回家看望他时一脸春风，右手提着专门给他买的礼物，左手拿着我新出版的书和几个红色的获奖证书，一起高高举着郑重其事地送给了他。他像小孩一样兴奋，一把抱住了这些东西，并大声说着：“今天儿子的礼物有份量！”
这次的礼品让父亲失望了。
我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父亲对我说，当父母的最高兴的事情是自己的孩子在外面有出息，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之人，不希望孩子每年回家来送多少钱多少物，他更愿意看到孩子工作有成绩、事业有进步，这才是孝敬父母最好的礼物。今年我从年头到年尾忙忙碌碌并没有换来自始至终期盼的结果，这肯定不是他老人家愿意看到的。
我故作轻松、没心没肺地笑着对父亲说，因这工作成绩平平，业余写作也几乎没有收成，可以说遇上了难得一见的荒年，虽然有点特殊情况，但全面歉收确实有些不应该，今天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送您，对不起您老人家了。他认真地看着我，笑着回答说，我们当农民的最喜欢讲这句话，歉收莫怨天气坏，辛勤自有好收成，相信儿子知道这个道理，今年荒了，明年就不能再荒了，是吧？
也许是从小耳濡目染的缘故，我与父亲有个相同的爱好—喝茶，尤其是喜欢喝妈妈亲手炒制的绿茶，她做的绿茶清香四溢，味道介于炒青与毛尖之间，喝起来的那份感觉不亚于市场上售卖价格上千元的某种名茶。母亲从父亲手中接过礼物放好，又立即给只顾说话的我们泡上茶来，我浅浅地抿上一口感受到母爱的芬芳之后，便宣告父子俩的正式话局就此开始。
父亲这两年对我的业余写作很感兴趣，近几年我连续出版了几本散文集和小说集，他不但戴着老花眼镜每一本都认真看，而且还给予我口头点评，既有热情鼓励又有中肯批评还有满腔期待，让我心里暖暖的，给我的创作注入了无限动力。父亲问我为什么往年写稿多今年写稿少，我毫不隐瞒地告诉他，今年我心浮气躁，再加上杂事太多疲于应付，渐渐地笔头生锈就再也找不到往日下笔千言的感觉了，我知道这样不好，为了走出困境，也尝试过用挤牙膏的办法写，但挤出来的东西连自己都不愿读，更不用说拿去发表了，于是我就干脆停下了笔。父亲说做事找不到感觉最痛苦，强扭的瓜不甜，暂时放一放是对的，可以静下心来多读书，多到外面走走，说不定哪天好感觉就悄悄地回来了。
除了关心我的创作，父亲最放心不下的是孙子的教育问题，他总觉得我教孩子太功利。我解释说不是我有意要这样教那样做，这是当前教育的大环境决定的，如果教育的指挥棒不变，我估计要改变当前状况很难，在这个功利的世界里，我也希望孩子能快乐地学习、幸福地成长，可升学的压力无法回避必须面对。父亲问我孩子上初中后有什么变化，我告诉他小家伙好像稍为懂事了点，但还是玩心太重，学习的自觉性和主动性都不高，主课成绩也比小学有所退步。父亲提醒我教育孩子要讲究方法，尤其是要多鼓励多肯定，现在初中的课程多，学习的知识也比过去难，外面的诱惑特别是电子产品对小孩的诱惑太难以拒绝，孩子也不容易。我惭愧地说，今年在培养教育孩子方面也歉收，平时忙工作多陪孩子学习少，他成绩退步与我的不到位也有很大关系，今后我要合理安排时间多与孩子沟通交流，多教方法多督促，让他养成好的习惯，争取在下学期能看到明显的进步。
你的头发今年白了那么多，肯定是在忙什么费心费力的大事吧，把你的工作情况也给我说说。父亲盯着我看了又看，话里顿时多了心痛儿子的成份。我老老实实地对父亲说，今年我在忙棚户区拆迁改造。难怪，如今拆迁是天下第一难事，虽然棚改是惠民工程是好事，但这个好事也不那么好做，电视上经常有相关报道的，这下难为你这个笔杆子了。父亲的语气明显比刚开始时软多了，话语中还有了浓浓的担心情绪。我底气十足地告诉父亲，棚改拆迁确实是难事，因为这直接影响到居民的切身权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利益诉求，要做到平衡很不容易，但只要坚持公开公平公正拆迁，一个政策一把尺子量到底，真正阳光拆迁，难事也是可以办好的。居民的搬迁协议都签字了吗？有没有集体上访的？父亲很内行地问我道。我如实回答，通过反反复复细致入微的做工作，拆迁户都在规定时限内签字了，而且没有集体上访的。不简单，不简单，我们镇上修条公路因为拆迁还出动了警察呢，看样子今年你的工作还是有成绩的。父亲端起茶杯惬意地喝了一口茶，笑着肯定道。在您面前自我表扬一下，拆迁户对我的工作还是比较认可的，遗憾的是棚改工作目前还未到总结的时候，如果到时能获得上级奖励，我一定第一时间向您报告。我半认真半开玩笑道。父亲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开心地说，孩子，工作也好做事也罢，口碑最重要……
两天的团聚在我与父母的交流和劳动中一晃而过。告别时两位老人依依不舍，车子在发动时父亲大声对我说：“纯伢，你是农民的孩子，当父亲的送你三句乡里话，但愿对你今后的工作和生活有所帮助，一句是田不勤耕、五谷不生，一句是田地耕得深、瘦土出黄金，一句是一滴汗珠万粒粮、万粒汗珠谷满仓，希望你记住！”我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回答：“儿子记住了……”
作 者 简 介
龙玉纯，男，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毛泽东文学院第八期中青年作家班学员，先后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等上百家报刊杂志发表作品并获奖，有作品被《作家文摘》等报刊转载，著有《青春无战事》《活色生香的时光》《英雄花下的哨兵》《眼泪想说话》《我是一匹来自远方的狼》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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