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熟悉的陌生人——曹操（十一）

（紧接上期）

本期所聊的南征荆州，东攻刘备，以及后来的赤壁之战，在本号《没事找事聊诸葛》《鲁肃，奇男，伟男，却被《三国演义》描绘成一个弱智，真冤！》《刘备不是哭大的》等文中已有详细讲述，可参阅，此处从略。

 轻取荆州

建安十三年（208年）秋七月，曹操率军南征荆州，东攻刘备。以荀彧的提出的战略战术为主，分明暗两条线同时进行。

明的这条线由曹操亲率大军，大张旗鼓地向宛县、叶县挺进，造成大军南下的态势，吸引荆州方面的注意。

暗的一条线由扬武中郎将、谏议大夫曹洪为先锋，率领本部人马秘密从小道轻装前行，出其不意地攻下刘表的舞阴、阴、叶、堵阳、博望等城池（以上地区均在南阳郡内）。

曹操以赵俨为章陵郡太守兼都督护军，总领张辽、于禁、张郃、朱灵、李典、冯楷、路招七路人马驻扎章陵郡（今湖北省枣阳市），作为后备部队从东面策应支援。

此时传来刘表死亡的消息，曹操催军急行，直奔襄阳。

刘表病死，刘琮继位，当务之急就是怎样面对曹操的进攻。和后来东吴孙权面对曹操的武力威胁时一样，也分主战与主降两派，争执不休。

刘琮本人并没有投降曹操的意思，首先想到的还是和曹操对抗，他对群臣说：“现在我和你们一起占据荆州，守护先君留下来的功业，以此观察天下大势，有什么不可以做的呢？”

但遭到亲曹的主降派蒯越、傅巽、王粲等人的反对，他们劝刘琮放弃抵抗，投降曹操。傅巽直接回答刘琮说：“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以人臣抗拒人主（于此可见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治效力）是叛逆；以荆州抗拒朝廷，力量不够；以刘备抗拒曹操，也不能敌。这三个方面都不足，想以此抗拒朝廷的兵锋，必定会灭亡。”

分析完双方政治、军事力量对比后，傅巽直截了当地问刘琮：“将军自己觉得能不能和刘备相比？”刘琮说：“我不如刘备。”傅巽说：“假若刘备不能抵御曹操，就算保有荆州也难以生存。假若刘备足以抵御曹操，那刘备一定不会处在将军之下，将军也难以自保。希望将军不要犹疑。”

一番权衡之后，刘琮最终决定投降曹操。曹操七月南征，八月刘表病死，同月刘琮投降。刘表近二十年的心血瞬间付诸东流。袁谭、袁尚起码还奋力抗争了几年，刘琮却是望风而降，全无一点血性，怪不得曹操瞧不起刘琮，直骂“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好在曹操没有杀他，还让他做了青州刺史，封列侯，后又任为谏议大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并不是荆州所有的文武官员都主张投降曹操，也有反抗曹操的主战派。刘琮部将王威就是其中之一，他在刘琮决定投降后仍然劝说刘琮反抗曹操，并恳请刘琮调拨数千人马给他，趁曹操来接收荆州时出其不意地抓获曹操。可惜刘琮没有采纳。并不是说他一定能够抓获曹操，但起码可以放手一搏。

追击刘备

刘琮投降时，刘备还在樊城，既不知曹军已经临近，也不知刘琮已经投降，直到曹军抵达临近樊城的宛城才发现，大为惊吓，紧急派亲信到襄阳找刘琮询问，刘琮派五业从事宋忠来宣告投降的旨令。

刘备气得大声责骂宋忠：“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做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今祸到临头才给我说，岂不是太过分了！”骂完不解气，又拔出刀来指着宋忠说:“我现在砍掉你的头也不足以解忿，也耻于做这种大丈夫临别时还要杀你们这些人的事情。你走吧！”

面对曹操，刘备一如既往地选择了逃跑，带领军队和沿途不断加入的民众向江陵（今湖北江陵）逃亡。

走到当阳（今湖北当阳）时，随行人数已达十多万，辎重数千辆，严重影响了行军速度。刘备让关羽率领主力乘坐数百艘战船先行驶往江陵，自己带领余下来的士兵和百姓向江陵前行。此时有人劝刘备放弃沿途跟随的百姓，带兵先行。刘备坚决不干，说出了那句“济大事必以人为本”的名言。

曹操发现刘备向江陵逃窜，担心江陵的军械物资被刘备拿走，立即派曹纯和刚投降过来被任命为江夏太守的原刘表大将文聘率领精锐虎豹骑轻装追击，一日一夜狂追三百里，在当阳长坂追上刘备大部队。

虎豹骑将刘备军冲击得七零八落，刘备再一次丢弃妻子、儿子、女儿逃奔。主骑赵云身抱刘禅，保护甘夫人，幸免于难，但两个女儿却被曹军抓获，后下落不明。

刘备留张飞带二十名骑兵断后，于此也可看出刘备当时兵力之少。张飞让手下人砍断桥梁，（在当阳县北六十里沮、漳二水合流处）临水住马，瞋目横矛，大声吼道：“我是张益德，谁来和我决一死战！”虎豹骑兵不知虚实，不敢上前，刘备得以逃脱。

江陵之路被堵，刘备只得改变逃亡路线，抄小路前往汉津（今湖北荆门）与沿汉江而下的关羽会合，渡过汉水，遇到刘琦率领一万多人马来迎，合兵一起到达夏口，这才躲过一劫，侥幸逃生。

骄兵必败

前面曾提醒各位读者记住曹操此次南征的战略目标，即“南征荆州，东攻刘备”，至此已经完成。荆州投降，刘备被赶到夏口，全部兵力也不过二三万人，下一步何去何从还不知道。曹操此时应该做的是稳固荆州，休整部队，为下一步行动做好充足完善的准备，但他却冒然向江东孙权施压，激发了孙权的强烈反抗，从“拥军在柴桑，观望成败”转变成率先主动进攻曹操，引发赤壁之战，导致曹操兵败，并从此无力收服江东。而已成惊弓之鸟的刘备不但逃脱了被追剿的厄运，反而咸鱼翻身，发展壮大起来。由此出现三国雏形。

为什么会这样呢？

查诸史籍，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曹操此次南征还有顺势攻打东吴的考虑和准备，曹操是在取得荆州后临时起意要攻打江东，此前根本就没有攻打东吴的心理准备和军事准备。

《三国志·贾诩传》就说“太祖破荆州，欲顺江东下。”贾诩劝谏曹操不要这样做，应该做的是安抚百姓，让他们安居乐业。以荆州百姓幸福美满的生活来吸引江东归顺。结果是“太祖不从，军遂无利。”

轻取江东给曹操带来两个明显的心理变化，一个是侥幸心理，就像中了大奖的人希望再中一次一样。表现为他给孙权写了一封语带威胁的信，要亲率八十三万水陆大军进入江东，与孙权会猎。这是想吓唬孙权，最好能吓得孙权像刘琮一样望风而降。

一个是骄矜心理。“南接五岭，北据汉川，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的荆州不费吹灰之力就到手了，曹操顿时飘飘然起来。表现为拒绝接见刘璋派来巴结的张松。

曹操南征荆州，益州牧刘璋开始担忧起未来，一旦荆州落入曹操之手，下一步会不会染指益州呢？为了防止这种可能，刘璋接二连三地派人去拜见曹操，表示友好。

先派中郎将阴溥向曹操致敬。曹操为稳住刘璋，防止其与荆州结盟，任命刘璋为振威将军，三哥刘瑁为平寇将军。不久刘瑁因狂疾去世。

刘璋又派别驾从事张肃送叟兵三百人和一些军用物资给曹操。曹操任命张肃为广汉太守（一说征召张肃为掾）。第三次派张肃的弟弟别驾张松前往。曹操不愿意接见张松，主簿杨修极力劝谏曹操接待张松，征聘张松为僚属，曹操仍然不听。并把张松任命为偏远的越嶲郡（今四川西昌地区）内的比苏县为县令。张松因此怨恨曹操。

刘璋又送兵又送物的巴结曹操，曹操居然连刘璋的使臣都不接见，确实表现出无礼和傲慢，偏偏张松又是个心理狭隘的小人，回去就说曹操的坏话，让刘璋“自绝”于曹操。这两个字也很有意思，表明是刘璋主动想和曹操建立关系。

这两个心理变化都让曹操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前者使其兵败赤壁，让孙权进一步稳固了政权，鼎足江东之势再也无法撼动。后者使刘璋倒向刘备，出现曹操最担心也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刘备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地盘，并果然壮大为三分天下有其一的势力。

如果曹操不再追剿刘备，同时好言安抚孙权，和平共处。以刘备人杰之姿，吕布、刘表都知道防范他，孙权更要防范他了。真实的历史是赤壁之战后，孙权、周瑜对刘备的防范就不下于吕布、刘表，甚至要软禁他了。曹操何不像当初对待袁氏二子那样，退一步让两虎相争呢？另外接受刘璋的示好，伺机占领益州，或者与益州结盟，假巴蜀长江水道顺流而下征服江东，这样还会有三国吗？

骄兵必败啊！

就个人来说，曹操南征荆州最大的收获是得到了书法家梁鹄。

梁鹄，字孟皇（或作孟黄、孟星），安定乌氏（今甘肃省平凉市）人，从小喜欢书法，师从著名书法家师宜官，以擅长书写八分书（隶书的一种）知名。因其为灵帝鸿都门学弟子，书法艺术又源自于灵帝的喜好和提倡，所以他也深得灵帝喜爱，曾出任凉州刺史，后入朝升为尚书。群雄割据之时，梁鹄避乱荆州。

曹操进入襄阳后，直接跑到多年好友的蔡瑁家里去打听梁鹄的下落，梁鹄知道躲不过了，就自缚前来见曹操。曹操大喜，待其为上宾，任为军假司马，工作就是不断地给曹操提供书法作品。

曹操是个狂热的书法爱好者，手下集聚了许多书法家，其中最为著名的有钟繇、邯郸淳、韦诞等，而他最喜欢的却是梁鹄。曹操把梁鹄的书法作品一些悬挂在帐中，一些订在墙壁上，随时欣赏，越看越爱，认为梁鹄的书法已经超过其师傅师宜官。曹魏宫殿楹柱上的题字全是梁鹄所写。

芍陂屯田

曹操兵败回邺，经过短期休整后，于建安十四年（209年）三月率军抵达家乡谯县。在这里建造轻舟，治理水军，准备正式进攻孙权。这是第一次明确地以孙权为目标的军事行动，既有围魏救赵，解曹仁江陵之围的目的，也有雪赤壁战败之耻，削弱孙权力量的用心。

七月，曹操率军从家乡的涡水入淮，出肥水，军队先驻扎合肥。曹操对扬州刺史部所管辖的郡县长官进行了重新安置，在芍陂（今安徽省寿县南）屯田。

芍陂是由春秋时楚相孙叔敖主持修建，与都江堰、漳河渠、郑国渠并称为我国古代四大水利工程。东汉时，仍可灌溉良田万顷。

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扬州刺史刘馥在淮南屯田，开始整理修复芍陂来灌溉稻田，取得粮食大丰收。此次曹操亲自主持芍陂屯田，规模超过刘馥，为今后曹魏芍陂屯田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曹操能在汉末群雄蜂起的乱世中崛起并最终一统北方，固然有许多因素，其中最重要的经济因素是屯田。早期以任峻、枣祗在许县屯田，取得成功，在辖区内推广，为曹操稳定辖区内社会秩序，对外征战提供了粮食保障。

清剿叛逆

盘踞庐江郡的雷绪、陈兰、梅成等地方势力起兵反曹。曹军入巢湖，以威虏将军臧霸为先锋，攻破居巢。曹操命行中领军夏侯渊都督诸将进剿雷绪；虎威将军于禁、威虏将军臧霸等讨伐梅成；荡寇将军张辽督平狄将军张郃、朱盖（此人资料不详）等讨伐陈兰。

梅成假装投降于禁，于禁中计撤军。梅成趁机带领部众与陈兰会合，进入天柱山盘踞（今安徽省安庆市潜山县）。天柱山山高路险，易守难攻。张辽布置诸将进攻，诸将大多以兵少路险，难以深入为理由反对。张辽说：“这就是所谓的一对一，勇者胜啊！”（狭路相逢勇者胜）坚持带兵进攻，力斩陈兰、梅成，将其部众全部俘虏。曹操论功行赏时认为张辽功劳最高，为其增加封邑，并赋予假节的权力。

为防止孙权援救陈兰、梅成，曹操将臧霸派遣至皖城，攻击孙权的偏将军韩当，牵制孙权。韩当与臧霸在逢龙（今安徽省安庆市集贤关）激战。韩当另外派出一直部队穿插到夹石（今安徽省桐城县北四十七里北峡关），希图夹击臧霸，结果两路人马都被臧霸打败。

臧霸领军屯住舒县。孙权派数万人乘船屯住舒口，准备分兵援救陈兰、梅成，听说臧霸已经驻军舒县，立即撤退。臧霸连夜追赶到第二天，行军百余里，前后夹击。孙权军士兵来不及上船，很多人跳到水中逃走。臧霸对孙权援军的成功阻截，保障了张辽能够全力追剿陈兰、梅成，取得最后胜利。陈兰被张辽攻破，陈兰、梅成被斩杀。

雷绪也被夏侯渊击败，只得率领数万部曲逃往荆州投靠刘备。

到了年底，曹操仍未能取胜，自然就解不了曹仁之围，没办法，只好令曹仁撤军退守襄阳，自己也撤军回谯。留下臧霸与夏侯惇等屯兵居巢，使张辽与乐进、李典等率七千余人屯兵合肥。

天下形势至此演变为：曹操占据北方；孙权占据江东；刘备随后借得荆州；马超、韩遂等占据关中；张鲁占汉中；刘璋占益州；辽东和交州两个边远地区分别由公孙康、士燮占有。曹操下一步该怎么走呢？下期再聊。

下期预告：惊世骇俗的求贤令 坦率朴实的自白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