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想让你过敏，它只是努力为爱鼓掌

事情非常出乎我意料啊——

本以为为疫情而戴的口罩，可以把春天里到处乱飘的花粉给挡住，万万没想到，还是翻车了呢~花粉过敏它还是如约而至了呢~

每年的春秋两季都是花粉过敏高峰期，就算过敏人士们不出门踏青、不去一些植物茂密地区，只老老实实做个打工人，花粉也不会放过你的。

但有时候转念一想，风媒植物为了抓住为爱鼓掌的机会，真是好努力好勤奋啊，然后我就不怪它们了......

令人过敏的交配冲动

我们每天出门碰到的行道树中，就潜藏了许多春季散粉的风媒植物，比如银杏、法国梧桐、雪松和柳树等。这个知识点不用我说大家也都知道。

但除此之外，我们栽种的某些作物也是潜在的花粉源，比如板栗、榛子等。

栗子你吃过，栗子花不一定见过。栗树的花是多朵小花组成的“柔荑花序”。图片来自：wikiwand

它们散出来的花粉也会被风带到各处，让全城上下每个人都感受到春天的氛围。更准确地说是感受了赵忠祥老师的话——春天到了，又到了（植物）交配的季节。

这里提到的植物就是风媒传粉的花了。春天主要是风媒乔木们散粉，秋天则主要是各种草本，我们的过敏反应，就是近距离感受到植物的交配冲动而造成的。

风媒花的花粉随风散布后，漂浮在空气中，随呼吸道进入人体，感受到湿润的环境，开始做萌发的努力，释放出特异性识别柱头的蛋白。这些外源蛋白就是触发我们花粉过敏（pollen allergy）的原凶，身体的免疫系统会将这些外源蛋白当成致病微生物攻击，造成我们发热、涕泗横流，引起我们的过敏反应。

花粉过敏在症状上跟发烧相似，这就是我们感受到的花粉热（hay fever）了。

花粉热的程度因人而异

图片来自：gponline.com

迎上风口，实属不易

客观地说，风媒植物开花时散出大量花粉并不是为了我们过敏的，人家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这场无数花粉的散布，是它们蓄谋已久的盛大的性事。

风把它们的花粉随机带到各处，如果恰好飞到同种植物的柱头之上，那它就算完成了自己的繁殖任务。

柱头上的花粉颗粒

图片来自：pinterest

其实风媒植物也很无奈。

动物传粉的花，会有固定的昆虫在采蜜时将花粉做定向传播。而风媒植物的传粉方向不是定投，而是随着风力自然散布。每一个飞出去的花粉都不知道自己去向何方，也不知啥时候能碰到对的雌蕊。

所以动物传粉的花，得努力长得好看吸引昆虫注意

不过这种传粉方式也有好处。

风媒植物对昆虫无所求，自然也无需给昆虫提供任何报酬。因此，它们没必要长得华丽花哨的，也不需要生产出甜甜的蜜来“勾引”昆虫。

风媒花的繁殖结构大多都十分简化，基本只剩下雌雄蕊。反正不用吸引昆虫，就随便长长呗

这样一来，繁殖成本就省下来了，于是风媒植物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造花粉”上，走“以量取胜”的路线。

有时在一个繁殖季，每株树的花粉甚至可以以十亿计，弥散在空中的花粉，跌跌撞撞就和匆匆忙忙的我们相遇了。

这，致死量啊...

当然要走向风口，也得本领够硬才行，风媒植物的花粉被风雕琢得像世界上最小的飞行器，能够完美地适应风力散布。

首先，它们的载重很轻。风媒花的花粉质量比虫媒花的轻很多，而且干燥。

其次，它们的动力很足。花粉在微观层面上往往有对称的气囊存在，气囊内是装满空气的空腔，帮助它们捕获风的力量，在减重与提升动力的加持下，风媒花的花粉遇到合适的持续风向时能够传播数百公里的距离，毕竟风的力量在地球演化之初就已经存在，在传粉昆虫出现之前，风媒是植物界最重要的传粉方式，不服不行。

常见的风媒传播花粉有两个对称的气囊，里面形成许多空腔（上图中18），符合空气动力学

目前，只有十分之一的种子植物选择风媒，它们的散粉时节集中在春秋两季。

这是一种演化上的趋同，驱动的因素在于春秋两季最合适，它们比我们更懂春秋时节意味着气候干燥，适合风力流通，同时散粉时又没有叶子遮挡，花粉与雌蕊之间能够接收到彼此传出的信号。

柳树散粉

图片来自：pinterest

风媒与虫媒，其实不矛盾

当然了，就算没有叶子的遮挡，风媒植物的花粉也不一定都能散出去，毕竟它只能被动地等风来。

风还没来的时候，花粉会堆积在花药上，如果这时候你作死去抖抖树枝，就能看到一场风暴。

图片来源见水印

堆积的花粉能够给予昆虫的能量不高，但足够补贴它们的劳动。更何况，春秋之季是食物紧缺的时候，春天开花的植物少，而秋天对蜜蜂来说则需要储备食物——这俩原因加起来，使得风媒植物也成了小型昆虫的食物来源。而且，长相朴素的风媒花的花粉，比虫媒花粉的毒性要小。

风媒植物也会被昆虫访问，尤其是蜂类，图片展示了主要的风媒乔木与草本几乎都被昆虫采花粉。

昆虫去采集风媒花的花粉，并不会给风媒花直接传粉（风媒花往往雌雄异花或异株，昆虫一般只拜访有报酬的雄花）。但收集花粉时带来的扰动，能够带来花粉的散布，这就变相增加了风媒花受孕的机会。

哦，也增加了你花粉过敏的几率呢~

总之，这样的现象暗示着我们，在自然界中，风媒与虫媒不是严格对立的关系，很多时候两者是共存的。

毕竟，对于植物来说，能让它们为爱鼓掌的机会，它们都不会放过。

（及时刹车）

参考文献：

[1] Lu, Y., et al. 'Adaptation of male reproductive structures to wind pollination in gymnosperms: cones and pollen grains.' Canadian Journal of Plant Science 91.5 (2011): 897-906.

[2] Schwendemann, Andrew B., et al. 'Aerodynamics of saccate pollen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wind pollination.' American Journal of Botany 94.8 (2007): 1371-1381.

[3] Saunders, Manu E. 'Insect pollinators collect pollen from wind‐pollinated plants: implications for pollination ecology and sustainable agriculture.' Insect Conservation and Diversity 11.1 (2018): 13-31.

撰文 | 廖鑫凤

微信编辑 | 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