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大赛059】心中有座城
《文艺众家》“心中有座城”征文
心中有座城
马雪枫
记得有人说过: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想说:那都是骗人的。
小时候,我就不知道为什么哭,有一次,终于把正在坐月子的母亲吵晕了过去。我被恼怒的父亲抱起,在黑夜里扔进了羊圈。面对着受了惊扰、对我虎视眈眈的羊,我边哭边喊:不哭了,我再也不哭了!父亲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并且还扣上了羊圈门。
此后很多年,我竟然真的再没哭过。
大概从那时开始,我就不太爱说话。整日里忽闪着一双眼睛,开始在内心里构筑着属于自己的世界了。
后来,上了小学,老师开始教我们仿课文,学习写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
记得那天学到的课文是:小鸭子的嘴尖尖的,头上的毛短短的……。而我一同学由此仿写了一段:我爸爸的嘴尖尖的,头上的毛短短的……。这个笑话几乎伴随了我们整节作文课,我也由此开始好奇文字所带来的无限乐趣!
上中学时,因为学校离家较远,我们只能住宿。学校有个一间房那么大点的图书室,里面只有两个书柜摆满了书,我因为迷恋小说,每周二下午,我都会早早的去图书室的窗口等着。但拥挤熙攘的男同学,总把我从最前面挤到后面去。大约等到我接近窗口时,'咣’的一声,窗口就被关上了,借书时间到了。偶尔运气好时,待人群散去,想借的书不是已经被借走了,就是上周借出去的没还回来,列下的借书单就又白白浪费了。所以,当时能借到书,简直就是很奢侈的事。一旦想方设法得到,我就痴迷地看,上课偷着看,下课接着看,一口气看不完不罢休。
教室和我们女生宿舍中间还隔着老师的办公室。而我只顾低头看书不看路,不是脑袋碰到墙上,就是悄无声息进了老师办公室,心安理得的一屁股坐在床边,头不抬眼不睁似的还是看。老师连问几次:你有什么事?我才恍惚抬头,呓语般的问老师:您找谁?自己进错门,还以为老师来宿舍了呢!
诸如此类的笑话,经常从早晨就开始了,边梳头边看,翻书时,恰巧听到上操铃声响,放下小说冲出宿舍,忘了头发上还挂着梳子……
由此带来的直接后果是:我除了语文成绩还好,其他课的成绩一落千丈、惨不忍睹。我最喜欢上的是作文课,语文考试都能得满分。记得别班有个班主任质疑,认为有人泄露了考题,重考。由此老师亲自出题,他本人阅卷,此老师说:他从教多年,还没有作文能得满分的呢,哪怕有个错别字也不行。但那次,他也给了我满分。
中考我毫无意外落榜了,班主任给我来了封信,希望我能返校复读,老师说:“生活和我们开了个玩笑,他人也时常的同我们玩笑,难道我们自己还不放过自己,也要加入这个行列,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吗?”
老师喜欢文学,我也时常能读到他的诗歌,老师有时会让我比较一下那篇好时,我竟大言不惭地说:这篇。
那年冬天,父亲要去村子外的水库拉水。因为水库在坡下面,用自制的手推车,一个人是拉不上来的。父亲只看见我在看书,而不知道我看的是对于自己当时学业毫无长进的书。父亲不忍叫我直接跟着去,而是让我等他灌满了水后,再去帮他推车。而我坐在家里,看着看着便忘了时间。
直到父亲叫我时,我才突然想起来应该去帮父亲的。我扔下书奔出房门,迎面而来的父亲满脸都是血,衣服上也是,父亲用手蒙着脸,捂着口鼻,让我给他找棉花布带止血。我被眼前的这一幕吓的乱了方寸,张大嘴巴,啊啊几声,不敢哭。浑身筛糠似的、颤抖着找出了棉花,父亲指挥我把棉花烧成灰,贴在他流血的鼻梁上,用布包好。
原来是路上有结冰,坡有点陡,父亲灌满水后左等右等不见我去,就一个人拉车上坡,谁料脚下一滑,父亲双手拽着车把,脸直接磕在了地上。
好些天我都不敢看父亲的脸,父亲的两只眼睛肿成了桃子似的,黑紫色的淤血充斥着面部,父亲躺在炕上,什么也看不到,吃饭时又不肯让人喂,只是自己摸索着……
我内疚极了!我不知道会因为自己的贪读,给父亲带来如此严重的伤痛。尽管父亲没有指责我,可我却不能原谅自己,我一张一张撕扯着当时看的书,就像能撕去因我而带给父亲的伤害……
我将所有看过的书一本本整理好后束之高阁!同时封锁的还有心中那座神圣的殿堂!我明白我真的将自己置于'死地’了!
很多年过去了,我从为人女到为人妻再到为人母,一直到如今的不惑之年!生活褪尽了我的年少轻狂,我安静地淹没在柴米油盐、相夫教子的平凡生活里,淡泊的如同一株失去了灿烂的荒草,没有了想去争辉的兴趣。
偶尔,再读了老师的信,感慨万千中我品读着丟失的惋惜和落寞!
经过一路走来,到今天我才明白,文学在我心中,就是一座城,或伤痛或美好或欢喜我都该要去坚守她的一切!
正如林徽因所言:有人说,爱上一座城,是因为城中住着某个喜欢的人。其实不然,爱上一座城,也许是为了城里的一道怦然心动的风景,为了一段渐远的青梅往事,为了一座熟悉亲切的老宅。或许,仅仅是因为这座城曾经浮現在青春的梦里。
就像爱上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任何理由,没有前因,无关风月,只是爱了。
17.11.23日于家和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