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布谷鸟鸣
梁东方
早晨,布谷鸟的叫声越过广袤的大地从窗口传进来,悠远辽阔。那种将大地的辽阔生动地描绘出来的堂音,那种轻松达到的无以复加的共鸣效果,以及余音袅袅的尾音,让人总以为它们是在一个精心构造的音乐厅里的舞台上放声歌唱。不过悠扬的节奏却不像是为了挣钱的演出,而完全是乡间野调式的自我表达,是得道高人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的吟啸。
它们和楼下柳树树冠上那些摇动的树枝树叶一起,构成了又一个黎明里的无限生机。睡醒以后眼目双耳所面对的这一切,就是生命的欢欣,就是生活的无尽的愉悦。
尽管这一切背后是庞大的汽车轰鸣声,周围高速公路上的双向车流昼夜不息,永远都像是飞机在起飞一样地持续着;但是一旦有鸟鸣,那些声音就会退居到背景的意义上去,好像暂时不存在了,它们已经像是所谓天籁一样成为了生活中时时刻刻都存在的伴随。而鸟鸣还是可以单独成为声音的前景,让你觉着好像就只有它,它也不受任何干扰地纯粹地歌唱着。
还有鸟鸣,就说明自然界的既坚韧又脆弱的平衡暂时还存在,还没有完全被人类击毁。人在其中就还有仿佛“无尽”的舒适。
在悠远的布谷鸟歌唱的间隙里,会让人意识到,窗外的鸟鸣是合唱不是独唱,不单单是有布谷鸟,还有麻雀,就在窗前的麻雀也在啾啾地叫着;不同音质、不同节奏、不同旋律,却和那悠远的布谷鸟声搭配得天衣无缝,好像早就在一起训练过多少次,才形成今天的效果。它们都来自同一种无微不至的大自然的存在,都是这仿佛反复排演的庞大世界的众多细节中妙不可言的一种。
寻声而去,照例是看不见布谷鸟的。只闻其声不见其身一直都是布谷鸟的特点,所能看见的就只有广袤的麦田。五月下旬已到,麦子微微泛黄了,绿色还是主调,还保持着五月的青葱的麦田,排挞而去至于黛色的山峦。天空中偶尔有急速的影子滑过,笔直的是麻雀,起伏翻飞的是燕子,鸽子则盘旋着着翱翔、翱翔……
可以在将醒未醒的时刻就听到啁啾的鸟鸣的生活,已经是最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