笺纸的魅力(二)
笺纸之所以能“及众而行远”,又在于她题材的广泛,表现手法的多样。不同的人,或许喜爱的事物有所差别,欣赏的水平有所高低,但只要对“美”一直保有感受与好奇,就总能在各类笺纸中找到自己感兴趣的题材。笺纸既然又名“花笺”,最为大宗与流传的笺画图案即是芳姿各异、争奇斗妍的各式折枝花卉。其中最为绚烂杰出的代表,当属清末光宣年间天津文美斋出品、张兆祥绘制的《百花诗笺谱》。这部笺谱在笺画界的地位与影响力,夸张一些说,与唐代绘制佛像壁画的“吴家样”与“曹家样”几乎仿佛。
张兆祥,字和庵,为清晚期天津著名画家。后世选辑复刻他的作品,也常称为“和庵花笺”。张兆祥早从名师,学得写生要诀,又深入研习恽南田没骨花卉画技,再则兼容宫廷画师郎世宁的西式采光造型法,终成一代花卉宗匠。《百花诗笺谱》可视作张兆祥画作的集大成者,百十幅名花光彩灼灼,枝叶穿梭,无一雷同。此谱非但是迄今仅见的套色花笺专谱,更是从“尚朴学、斥纷华、道凌替”的晚清笺林中开出的一朵奇葩。她不但逆袭了文化中心北京,使得当时琉璃厂的诸多斋馆相形见绌,还启迪了鲁迅与郑振铎汇编《北平笺谱》的念头,更在2013年由海上朵云轩择其精要十种复刻出品,一时洛阳纸贵,立时无售。这样遍及三地百年的影响力,恐怕张兆祥当年落笔时,想都没有想过吧。
花卉笺虽然是最令人喜闻乐见、佳品迭出的笺种,但细细品论起来,仍只是笺画的一个分支而已。宏然如《北平笺谱》,由鲁迅、西谛二位先生于1933年编纂完成的,集当时琉璃厂中荣宝斋、淳清阁、静文斋、清秘阁等十家斋馆之菁华,汇选名笺共六册计332幅,涵盖博古、壁画、古钱、罗汉、人物、山水、儿童、花卉、生肖、鸟虫、蔬果等等诸多种类,每隔几页,就出一种新名目,换另一位名家妙手,让人目不暇接,饕餮不已。既为与“心头好”的不期而遇感到惊喜,又为自身眼界得到扩展感到满足;既喟叹当年笺画题材的广博,笔法之多样,又庆幸一个世纪过去,我们仍有机会目睹前人如此丰厚的遗赠——即使是复刻与影印也是好的,因为原作“不俟至三十世纪,已能与唐版媲美矣。”
而成书于明朝崇祯末年(公元1644年)的《十竹斋笺谱》,由隐居南京鸡笼山的胡正言主持编刻,胡正言独以一家之力,出品33类笺画,图录风物景象,状写今古雅趣,隐喻传奇逸事,编制一部笺谱所化费的苦心与气力,不下于今日编纂一部百科全书。描摹自然风物,“香雪”中的梅花与“入林”中的竹枝相互摇曳,“墨友”中的写意名花与“凤子”中的工笔蝴蝶难分孰美。若要展卷卧游,“画诗”仿佛清丽的拳石小景,“圣览”更被誉为细腻的天方建筑。从“博古”与“极修”的图集中,可见十竹斋主学养的精深丰厚,“清供”和“文佩”又透露出其日常生活的典雅恬淡。“孺幕”和“敏学”的故事足以对小孩子进行启蒙教育,“尚志”与“伟度”中的典故则令人见贤思齐。“隐逸”与“韵叟”是老庄般的陶然自得,至于“龙种”“寿征”和“灵瑞”就是飘飘然遥望仙界了。郑振铎先生倾注毕生精力,反复收藏《十竹斋笺谱》不同版本,互相校配,终合成全帙,更于20世纪上半叶两次主持刊刻,一书一鼎,都极尽入微,一草一木,总关乎深情,一人一事,皆刀笔立传。实无愧于他对《十竹斋笺谱》“旷古绝伦”的真心赞誉。荣宝斋的木版水印先驱王宗光先生,当时虽不及弱冠之年,便已奉命描摹了《十竹斋笺谱》全图,晚年更是对287幅笺画的分类、技法、内容做出了全面的考证与说明。
尽管古代成谱涵盖题材已如此丰富,我有一位好朋友却独辟蹊径,集有所成。他最大的爱好与专藏,是在名碑旧拓之上,因此收集笺种,也格外留心于拓片笺、刻版笺、造像笺。这些最以铁线力度见长的素笺细细翻赏起来,虽然不似饾版拱花笺一般绚丽多彩,但却给观赏者气韵深厚,法度庄严的感觉。这也许是一意醉心于花笺者,未能想到和领略的另一种大美吧。
转载于吴夜雨 大观日知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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