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抒怀白马津 文/杜冠章
与王维同岁，也几乎同寿的李白(701-762)，是唐朝，也是中国乃至世界诗坛一颗耀眼的巨星。他的事迹、他在文学特别是在诗歌上的成就，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了，这里不再多说，仅来说一说他与滑县有关的一首诗《发白马》：
将军发白马，旌节渡黄河。
箫鼓聒川岳，沧溟涌涛波。
武安有振瓦，易水无寒歌。
铁骑若雪山，饮流涸滹沱。
扬兵猎月窟，转战略朝那。
倚剑登燕然，边烽列嗟峨。
萧条万里外，耕作五原多。
一扫清大漠，包虎戢金戈。
诗题《发白马》，本是古代乐府诗的旧题。“白马”即位于滑县境内的古白马县和古黄河渡口白马津。“发白马”就是将士由白马津出征的意思。早在南北朝时的南梁费昶就曾用这个题目作过一首诗。李白为什么也要用这个乐府旧题来作诗呢？这要从李白的经历说起。
李白也同王维一样，虽然才华横溢，诗名早著，但在仕途上颇不顺利。开元十四年(726)李白二十六岁那年，为了实现“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宇大定，海县清一”的政治理想，乃“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开始了一个漫游而兼求仕的时期。潺踪所及，几半中国。他没有也不屑于参加科举考试，希图在漫游中，凭自己的文章才华结识知名人物并得到推荐。但是，直到天宝元年(742)他四十二岁那年，才因道土吴筠的推荐，被唐玄宗下诏征赴长安，供奉翰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天真的李白自以为从此可以平步青云，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了，殊不知玄宗所赏识的只是他的才华，只是把他当作点缀升平和消愁解闷的御用文人而已，这不能不使李白感到政治理想的破灭。同时，他那“揄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的傲岸性格，又招致了权臣们的谗毁，也使他感到长安不是久留之地。在度过一段狂放纵酒的生活之后，他上书请辞。玄宗也就顺水推舟，“赐金放还”，就这样他结束了三年翰林供奉的经历。
“一朝去京国，十载客梁园。”天宝三载春，李白离开长安，再度开始了他的漫游生涯。关于李白这次漫游的路线经过，清代王琦《李太白年谱》载：“自是浮游四方，北抵赵魏燕晋，西涉邻岐，历商於，至洛阳，南游淮泗，再入会稽，而家寓鲁中，故往来齐鲁间。前后十年中，唯游梁(开封)、宋(商丘)最久。”正是在此期间的天宝十载(751)冬，五十一岁的李白开始了他的北游幽州(今北京市)之行。据学者考证，李白此次北游的线路是汴一滑一邺一魏一邢一赵一恒一定一易一涿一幽，整个行程约两千多里。其中，北游的第二站即是滑州。
李白于秋末告别隐居石门山(今河南叶县西南)的好友元丹丘，经由汴州(今开封)来到滑州，准备渡河北上。他站在白马津头，北望滔滔黄河，联想古往今来，这里乃兵家必争之地，发生过许多有名的战事：在楚汉相争的紧要关头，郦食其向刘邦谋划天下大势，要刘邦抓紧时机收复荥阳，占据敖仓，阻塞成皋天险，堵住太行要道，把守住白马津渡。刘邦依计而行，果然扭转了战局，反败为胜，夺取了天下。东汉末年，袁绍、曹操争霸中原，发生了有名的白马之战，曹操斩颜良、诛文丑，大挫袁绍锋芒，拉开了官渡之战的序幕，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五胡十六国时期，后赵太祖石勒从此渡河出击刘曜，一举灭掉前赵，建立后赵政权。南燕慕容德自邺城率户四万南渡白马津，建都滑台。南北朝时期，这里成为南北大军征战的前沿，号称“河南四镇”……
当时，仕途上的挫折使李白的心情很是郁闷，但他始终没有丧失乐观和自信，也没有放弃自己的政治理想，他相信自己“才力犹可倚，不惭世上英”。青少年时代就学剑术，好任侠的李白，在仕途受挫之后，又时时萌生驰骋疆场，报国杀敌、建功立业的愿望。此时面对白马津这个古代英雄用武之地，这一愿望益发强烈。他忽然想起，南梁诗人费昶有一首《发白马》的乐府诗，此时他正好临其地而用其典，就用《发白马》为题，吟诗一首。这首诗的意思是:
将军率领大军从白马津出发，高举着皇帝赐予的旌节，浩浩荡荡北渡黄河。军乐阵阵，声震山河，声势浩大犹如黄河涌起的滔天洪波。军威雄壮，使人联想起战国时秦军伐韩声震武安屋瓦的气势:士气高昂，无人发出当年轲刺秦王行前所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那样悲凉的歌声。铁骑奔涌如连绵的雪山，饮水时滹沱河也会被喝干！大军要远到西域月窟那里去张扬国威，再转战北疆去夺回被敌人占领的朝那县。还将仗剑登上燕然山，勒石纪功，宣威大漠，并在北部边陲高树烽燧，严防敌扰；还要在那人烟稀少、万里之外的五原郡屯垦戍边。从此一举扫除北疆的敌人，肃清边患，然后使刀枪入库，让天下百姓安享和平的生活！
全诗五言十六句，语言流转自然，诗风雄奇豪放。他用大胆的想象、夸张的描述，抒发了自己立功边庭、报效国家的雄心壮志。
李白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一方面是他豪放任侠的性格和建功立业的理想使然，另一方面也是当时政治腐败、边患不断的现实之故。虽然政治上的挫折使他一度失意，但是一有机会，他就想一试身手。直到晚年他还期望着“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在他死前不久，李光弼统兵百万出镇临淮，他还挺身请缨。他始终是身在江湖而心悬魏阙。
天宝年间已是唐帝国由盛到衰的转折时期，李白到达白马津是在天宝十一载(752)，离“安史之乱”爆发仅有三年时间了。李白以诗人的敏感，洞幽烛微，预感祸乱将作。此次北游幽燕，那里正是安禄山的巢穴。此去除了一般意义上的游历之外，也不无实地考察社会政治的意图。因此，他于此时此地写出这样的诗篇，是大有深意的。
白马津以其波澜壮阔的历史为李白壮怀，而李白豪迈的诗篇也为白马津这一历史名迹增光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