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雨丝】| 邓亨禄作品：我想要出家

在冷冰冰的店堂里坐着，铅色的天空又纷纷扬扬地飘起雪来。街上行人稀少，只有一个少女的背影久久地立在站牌下，齐耳的短发上戴着一顶今冬城市流行的小红帽，背着一个饰有小白兔的黑色背囊，站成城市一道亮丽的风景。我正在欣赏那个少女青春佼好的背影，她突然转过身来，走进我的店堂，小声问我：“老板，这附近有没有寺庙？我想要出家。”我犹如遭遇突然的一袭，一时回不过神来，而她的语出惊人，更令我惊讶不已！

此时我才看清她有着一张稚气的圆脸和一对会笑的酒窝。我请她坐下，并把烤火炉移近脸颊冻得通红的她，问女孩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在开玩笑？一个花季少女怎么会去学尼姑，将来如何去面对青灯黄卷的寂寞岁月，天底下哪有这等怪事？而她却坚定地回答说：“叔叔，我真的好想出家，你带我进寺庙吧”我满心狐疑，向她提出三个问题。第一，你是不是因失恋感情受到严重创伤，万念俱灭。第二，是不是出身于佛教世家，几代人都有出家的传统。第三，是不是因家境贫寒，连饭都吃不起？她都微笑着一一予以否认。她说她父亲是位中学教师，妈妈是个贤淑的家庭主妇，她是独生女，父母对她也是疼爱有加，她还从未耍过男朋友，更谈不上感情破裂，只是不知为什么，从小就痴情于佛，对佛有一种近似于狂热的信仰，因此总想出家，盼望早日皈依佛门，做一个堂堂正正理想中的比丘尼。

她看我摇头不信的样子，又从背囊里掏出两张照片给我看。一张是她自己的，穿僧衣戴僧帽坐在一把木椅上，但皱巴巴的僧帽仍然遮不住她满脸的孩子气和那双青春动人的眼睛。另一张是她和一位老尼合照的，不知为什么，老尼的眼中总是露出凶光，一看即令人有些胆寒。她又俏悄告诉我一个秘密，说她不久前曾离家出走，去至蓥华山中一尼庵中，苦求一老尼收留她，在庵中住了数月，老尼告诉她，政府有政策规定，凡是不经父母同意的，寺庙一律不准容留出家。在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下山去求父母，但父母流着泪坚决不同意自己的独生女儿出家当尼姑。她一气之下又再次出走，深感佛路渺茫，不知所向？

雪越下越大，我也把炉火越拨越旺。一辆公共汽车顶风冒雪摇着雨刷，在站牌下“哧”的一声停下，可她并没有起身想走的意思……

在闲聊中，我与她侃起佛学来。一谈到佛，她的眼睛就闪闪发亮，口似悬河。我发觉此女子天资聪慧，读书不少，对于佛教的苦空轮回之说，不但体会精深，还有很多自己独特的见解。其间她还用如歌的声音为我朗诵了一段《华严经》文，那天外之音深深地打动了我，使我感到佛的伟大，宗教无穷的魅力！随后她又把话题一转，再次要求我带她去寺庙出家。我慎重地告诉她，我不能带她走。一则我并不认识附近寺庙里的僧尼，二则怕她的父母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三则我与她非亲非故，是没有权力送她出家的，即使送去了，寺庙里也是不会收的。她说那就认我做干爹总行吧。在她的软磨硬缠之下，我突然想起我的故乡石亭江畔有一座水月庵，住持老尼是我的一位远房亲戚。我告诉那女子，叫她三天后来店堂找我，然后再带她去见那位老尼，兴许还有一线希望。她听后兴高采烈地同意了，她依依不舍地走了，那顶小红帽和她那孤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深处。我站在店堂门前目送她远行，无奈地摇了摇头……

然而三天之后，她并没有来找我。四天五天乃至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末见她的踪影。留给我的只是一连串问号和无尽的迷惘，不知名的神秘女子啊，你到底去了何方？

本栏目主编：韩阳

作者简介：邓亨禄，四川广汉金轮镇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历任德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什邡市作家协会主席，市文化馆馆员。有大量诗歌、散文、小说等文学作品在《诗刊》、《星星诗刊》、《清明》、《四川文学》、《青年作家》等全国各地报刊发表，著有散文小说合集《茶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