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局长戒烟
局长戒烟
自从退居二线以来，张局长的小仓库日渐空虚，平时占据重要位置的一条条名牌烟只出不进，由囊中羞涩变作囊中空虚。
当张局长吸完最后一条最后一盒最后一支烟时，不由生发出“人一退茶就凉”的感慨来。目前他还不是全退，还是个在职的调研员，只是退居二线不像以前当一把手那样说一不二了，人情就变得如此令人心寒。
在他当一把手时，可以说算是一个廉洁奉公的好干部，武汉楚天都市报也曾报导过他的廉洁，说他两袖清风，一尘不染，等等。当然，说他一尘不染也不符合实际，烟呀酒呀的，他还是笑纳了不少的。
俗话说，烟酒不分家。在他看来，我为你办了事，吸你条把烟，喝你瓶酒，也是理所当然够不上腐败的。不信你到会场上看一看，凡是带个长字的，他们掏出来的烟都是大牌子的。就凭他们那几个工资，能吸得起这些好烟吗？明摆着的是，这烟是别人送的。大家也不忌讳这一点，你让我一支，我敬你一支，吸得腾云驾雾，吸得潇洒，吸得自然，吸得心安理得，吸得整个会场烟雾缭绕，空气污浊，咳声不断。
他曾几度下决心戒烟，然而每次都是决心下得大也变得快，当他吸完最后一支烟，还没过五分钟，实在忍不住烟瘾，他就悄悄地溜到街上去买烟了。
如今的烟酒店真多，走三五步就有一个小超市。
“张局长，你还用得着买烟？”
他每走近一家小烟酒店便有人主动和他打招呼，这让他感到很不自然。因为在一般人心目中自己买烟吸或者买烟送给别人吸，均属无能之辈，不是小小老百姓就是有职无权的笨蛋。现在张局长也属于自己买烟自己吸的小小老百姓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与悲哀。
张局长来到单位旁边一家偏僻的小烟酒店，这里没有熟人，只有一个光头老汉坐在柜台后打瞌睡。
张局长吸惯了高档烟，无需选择，只用手指指那烟说：“拿一条！”
光头老汉瞅了他一眼问：“是送礼还是自己吸？”张局长觉得奇怪，便问：“不自己吸还能咋的？”
小卖店光头老头不屑地瞅了他一眼说：“自己吸给你真的，稍微贵一点儿；要是送礼，这里有假的，便宜一点儿。”
这让张局长颇为愤怒，不是恨假货充斥了市场，而是感到自己多年来吸的烟可能都是假烟的，真诚的感谢之中包含的却是一片虚情假意。
但在一个卖烟小老头面前他不愿多说，只是习惯性的用教训人的口气说：“我要真货，快把你的假烟收起来，不然我可要叫人来查你了！”
光头老头递给他一条黄鹤楼1916，同时撂给他一个数字：“850！”
张局长楞了一下，似乎没听清，反问一句：“多少？”
“850！这是黄鹤楼1916！”光头老板讥讽地一笑，“怎么样？抽过这么好的烟吗？”
张局长心里有点儿冒火，他想亮亮自己的牌子，说我从来没吸过孬烟！但又觉得在一个小老头面前没有这个必要，便忍了忍说：“怎么这样贵？你们不要乱抬价呀！”
小卖店老头说：“这是硬盒黄鹤楼1916的，武汉市都是这个价。”同时又换了一条，“给，软装的黄鹤楼620！自己吸还是吸蓝楼(蓝色黄鹤楼)的合算，180一条。”
张局长心头的火慢慢被这个数字压灭了。“620，620！”他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数字，暗暗衡量着这个数字的分量，这是我工资的六分之一，我一月吸四五条连饭都没得吃了！此刻他不再计较光头的态度了，他在考虑这个620是掏还是不掏。
张局长犹豫了足有一分钟，最后还是舍不得掏这620。他庆幸自己刚才没向光头亮自己的牌子，否则可要闹出几分尴尬来。他的目光在柜台上搜索一遍，最后指指一种包装挺美观大方的普通牌子的说：“给我拿盒这样的吧！”
光头老板又笑了，他没拿烟只报了个价：“红金龙，五块一盒，要吗？”
张局长又犹豫了，自己毕竟还是个正处级调研员，大小还算个政府官员吧，吸这种大众烟，不掉身价吗？
卖烟老头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老哥你是不会吸烟吧？”
张局长颇得意地说：“我吸了几十年，怎能不会吸烟？”
小卖店老板笑得更开心了：“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个当官的，吸烟从来不用自己买，平时吸的是不花钱的烟，所以不知道烟价钱，是吗？”
张局长脸腾地红了，但又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干笑一声，很没分量地回做一句：“我怎么样不是自己买？我这不是来买了吗？”
卖烟老头不再逗笑，他拿出一条红金龙说：“要是自己吸，还是吸这种为好，物美价廉，一条50元。”
张局长好像被这老头剥光了衣服似的，感到一种羞涩和不安，他付了钱，用黑塑料袋装起烟，夹在腋下匆匆离开这个偏僻的小烟酒店。
张局长回到家，迎面碰见儿子。儿子一眼便看到他手里的那条红金龙香烟，笑笑说：“老头，你这也太掉价了，你怎么沦落成贫下中农抽这种烟了？”
一句话勾起张局长的无限感慨来，他不由大骂起来：“他妈的，现在的人真他妈的眼皮子薄，人未走茶已凉！”气得他把那烟扔到了一边，下决心坚决戒烟，省得再惹自己不高兴！
第二天，张局长发现桌上有两条黄鹤楼1916，他心头一乐，忙问老伴：“谁送的？”。
老伴说：“你总有恩于人，人家没忘记你的恩情，才来报答你的，送两条烟还不应该？”。
张局长乐了，看来世界上有情义的人还是有的，这不仅仅是两条烟，这是对我的一片真情，一片厚意，这烟不能戒！我还得吸，我还得吸！。
从此，张局长烟戒大开，每天早起一支烟，饭后一支烟，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饭后一支烟，快活像神仙”，每天吞云吐雾，吸得欣然坦然，吸得心里一片温暖。
这送烟者也真够心诚的，每当张局长吸得还有一两盒要断“粮”时，便又送来两条，都是硬盒的黄鹤楼1916。这让张局长颇为欣慰，世间能有如此一知己，也就足矣！
这样数月不变，这让张局长生出不少感激，也生出某些不安。人家对我如此一片深情厚意，我如何报答人家呢？
他几次问老伴：“送烟的是谁？”
老伴总说：“人家不叫对你说，只说你对他的恩情比天大比海深，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只要你不戒烟，他就一辈子供你吸烟。”
这话让张局长深受感动，又越发不安。他暗暗想：“我一定要弄清这个送烟的人是谁！我要问问他为什么对我有如此深厚的情感！”
很快，两条烟又快吸完了，张局长悄悄观察都是谁到他家来，就是睡觉他也要半睁一只眼暗中观察。一连几天均无外人前来拜访他，可那桌上突然又有了两条老牌子烟。
“是儿子给我买的！”张局长这才恍然大悟。
半夜终于等到儿子醉醺醺地回家，他对儿子进行了一番审讯，儿子才说：“我当儿子的，孝敬您两条好烟还不是应该的吗？”
张局长勃然大怒，他狠狠打了儿子一耳光：“你小子真是个败家子，有钱作烧？你一月才挣几个小钱？”
儿子忙解释：“这烟不是我买的，是人家送给我的！”
张局长不相信，他说：“你算老几，人家会给你送烟？”
老伴连忙出来打圆场说：“你儿子进步了，当上人事科长了。这还不是靠你的面子？儿子这是感激你呀！”
张局长这才由怒转为欣喜，他向儿子歉意的一笑，说：“从今以后我要戒烟，你也不要再收人家的烟了！”
从此，吸了几十年烟的张局长戒了烟，并且没有再犯烟瘾，只是有人发现张局常常在办公室里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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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渔歌本名余斌，1966年出生，湖北省荆门市沙洋县人，爱好文学，曾有散文和诗歌十几篇刊发于荆门日报，荆门晚报和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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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孟芹玲 何爱红 孔秋莉
主编：石 瑛 赵春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