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伟 | 命运的礼物

命运的礼物

文|周伟

当命运突然眷顾的时候，该怎么做最恰当呢？

《红楼梦》里的秦钟做出了他的选择,纵情挥霍命运的礼物。在生命的尽头，他却又不无悔恨地对宝玉说，以前太自高自大了，“以后还该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是”。

可是，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伴着一声叹息，秦钟便萧然长逝了。

秦钟，乃父秦业是营缮郎而已，家中仅父亲、姐姐三人相依为命，秦业曾有一个儿子，可惜夭亡，五十多岁上才有秦钟，老来得子，想必应是宠爱有加。闻听贾家义学中掌塾贾代儒是当今老儒，痴心父母古来多，秦业望子心切，希望秦钟跻身老儒门下，学业进益，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尽管宦囊羞涩，他还是东拼西凑恭恭敬敬封了二十四两见面礼，然后依附宝玉，一同入塾学习。

秦钟生得清眉秀目，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似在宝玉之上，只是羞羞怯怯，有女儿之态，腼腆含糊。一见面，连见过大阵仗儿的凤姐也推着宝玉说，比下去了！宝玉也是自愧弗如，竟自己认为荼毒“富贵”二字，秦钟却深感“富贵”二字限人，才是世间最大的不快的事情。

一见面，富贵二字竟在两人心里掀起无限波澜，对富贵的感受也决定着他们不同的人生走向。

秦钟模样俊俏立即得到凤姐的喜爱，送了不菲的见面礼，有了宝玉的喜爱，凤姐的帮衬，贾母也对尚未见面的秦钟喜欢起来。

贾母见秦钟确实形容标致，举止温柔，可以陪宝玉读书，心中十分欢喜，又是留茶留饭，又是送了荷包和金魁星，还特许他不方便的话，可以住在这里，跟宝玉在一起。

宝玉是何等尊贵的人，贾母爱如珍宝，竟让秦钟跟他一起“同来同往，同坐同起”，甚至对他“与自己重孙一般的疼爱”。

原本局促的情况一下子得到缓解，秦钟得到了贾府老祖宗的疼爱，得到了宝玉的宠爱，宝玉甚至要求两人不论叔侄，“兄弟”“鲸卿”，混着乱叫就行，众人也是满心喜爱，临走又送表礼。

从丑小鸭到小天鹅，剧情逆转太快，或许秦钟根本就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多人喜爱他？生的花朵儿一般的模样，赢得了人们的喜爱？或许是秦钟的答案。

贾母知道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众人一直非常喜爱秦可卿，秦钟形容娇美或许只是一个加分项，其姐姐的优秀，爱屋及乌，才是他博得众爱的更深层次的原因吧。

命运看似意外的眷顾，让秦钟太相信于自己的好皮囊了，终于可以侧身“富贵”，随心所欲了。

于是，在贾家义学里，秦钟和香怜等人挤眉弄眼，递暗号儿，关系暧昧，最终成为学堂风波的导火线，加重了姐姐秦可卿的病情；送殡途中，在庄户上，暗拉宝玉调侃二丫头，被宝玉一把推开，警告他，再胡说，就要挨打了；在馒头庵，秦钟与智能儿纵情得趣，他完全忘了亲姐姐的遗体就躺在铁槛寺，他完全忘了非亲非故的宝珠尚能在寝室相伴，他完全忘了他是来做什么的。

可惜，这毕竟都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秦钟先天秉赋柔弱，受了风霜，和智能儿偷期绻缱，失于调节，染病上身；后有智能儿探视被老父发现，受了笞杖，老父竟被气死，悔痛莫及，病入膏肓。及至鬼判持牌提索来捉他，他仍在惦记家务无人掌管，父亲留积的几千两银子尚在，智能儿下落不明，百般求告,生命将逝，功名难就，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愧悔。

求告又有什么用？命运要收回自己的礼物时，又是那样的毫不留情。

夭逝黄泉之际，面对宝玉，秦钟说出了肺腑之言，然而到底是谁觉得自己见识高过世人呢？现在再说好好学习、求取功名真的太迟了。

茨威格给法国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传记中写道，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秦钟又何尝不是？贾母和众人的宠爱，宝玉的宠爱，众人的喜爱，他都照单全送，从来没有想过应该怎样去接受命运的礼物，反倒是恣情欢乐，快意人生，哪里料到命运赠送的礼物是这样昂贵，最后竟要用生命来偿还，他又能怎样，只有一声叹息罢了。

图|网络

【作者简介】

周伟，淅川县上集镇一初中语文教师，喜爱阅读，钟爱运动，热爱生活，希望能够真正走近学生，听听他们的想法，和他们一起领略文字之美，共同发现更美好的生活，也希望自己再努力，发现自我，超越自我，争取更好地呈现无限丰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