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尔古丽:彩霞(三)
枸杞文学
阿娜尔古丽独舞《望月》
该作品首发《民族文学》原名《女人的宿命》后在《西部》刊物头题转发,改名为《彩霞》,次年被《楼兰》杂志头条刊发,改名为《这里有彩霞》。之后,被《建国70周年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家精品》收录。并翻译12多种国家语言, 菲律宾导演 : 德本·巴尔塔扎尔制作为电影《女人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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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霞 三
东方紫霞大学毕业后到了市里教育学院当老师了,东方亚霞上了艺校,专业学习舞蹈。紫霞有了单身宿舍,每个双休日回家。紫霞很想找到黑寡妇,尽管她就是一个纯粹的破鞋,可毕竟也是自己的母亲。这些年虽然她们母女不在一起,但黑寡妇就是她惟一的亲人,是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也是她刻苦学习的指南针。
她托人四处打听母亲的下落,但一直如大海捞针。一个星期六,她回到以前母亲居住过的瓦图巷子,想打听一下母亲的消息。可那条街的平方一致倾斜,都成了危房,街坊四邻一个也没找到,那条街没有人烟了,听说再等几日就要推到旧房重新开发建筑新楼了。这个城市的很多高楼大厦就像暴发户一样林立起来,童年的记忆越来越遥远了。东方紫霞失落地回到家里。父亲东方城再有几年就退休了,每日除了上班就是翻阅《参考消息》。
舒柳明显老了很多,每天坚持做美白面膜,如果不注意保养,她的优势就全军覆没了。妹妹亚霞更加忧郁,她的笑容和她的双眼保持一致,深不可测。
晚上,紫霞想和妹妹又睡在一个床上。亚霞单薄的身体如纸片一样没有空间感。她们又手挽手地寒暄几句,紫霞问了问亚霞的学习情况。紫霞对亚霞倒出自己的心思:妹妹,我现在能挣到钱了,很想找到我的亲生母亲,就害怕爸爸和妈妈的心里难受。
亚霞说:我支持你,但是找到了又有什么用,有些物事还是深藏在心底的好,何况人们总传言你的亲生母亲是何等的不堪。这样的话出自亚霞的口,简直就是奇迹,紫霞吃惊地说:亚霞,不许你这样说我母亲,她是不好,但都是被逼的。
亚霞说:最可怜的就是爸爸,她为了把你接到家里,都和前妻离婚了,你想想凭什么他为你背黑锅?做人要讲良心。
紫霞说:我也曾经恨过母亲,后来一想当时我和我母亲一日三餐都犯愁,还顾及什么脸面,她是世上最可怜的女人,为了生活她卑微的尊严被人如烂泥一样踩在脚底下。紫霞哭了,她在黑暗中静静地流泪。
亚霞用柔软的手指轻轻地为她擦泪。亚霞说:但是我们不能隐瞒爸爸,他为了我们姊妹这些年操了不少心,前些日子他到处求人为你找工作的事。
紫霞说:我的世界时接近无声的,除了我的亲生母亲之外容纳不下任何一个人。我害怕男人,害怕他们长着粉刺的面孔。亚霞说:你我都是一样的美人,美人就意味着与众不同的宿命和波折。紫霞没有听明白亚霞的这句话,这句话中藏着深奥的东西。
第二天清早,吃完早饭,舒柳带着亚霞去学校补舞蹈课去了。东方城把紫霞叫到身边说:人们都羡慕我们东方家有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我也为此骄傲,你们虽然都不是我亲生的,在我心中你们比我亲生的还要亲。
紫霞说:谢谢爸爸,爸爸对我的好我永远记在心中,可是我想辞职,到内蒙去寻找我的亲生母亲,尽管以前在我的心里我已经杀了她一千次了,可我就是忘不了她。东方城有些生气了,他说:紫霞,你知道像你这样的大学毕业生有多少没有工作整天东游西逛不知所措的人吗?你知道我为了你的工作托了多少人、说了多少好话、花了多少钱吗?你为了你那样一个母亲,就这样轻易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吗?
紫霞说:爸爸,我知道欠你的太多了,我对亲生母亲是不舍,也是不甘。东方城跌坐在沙发中,闭着眼睛摆了摆手说:你走吧,什么时候想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记着爸爸在家等着你。
紫霞走了,她不需要男人和婚姻,也不需要常人的幸福,寻找母亲成了她人生中的最高目标。她明白自己是一盏泥灯,只配放在土炕上。
就在紫霞走后的那个晚上,亚霞割腕自杀了。偏巧,东方城带着舒柳去看电影了。
亚霞安静地躺在浴缸中,由于用力过大,差一点把手腕割断了。她的血把整个浴缸的水都染红了,血水溢出浴缸漫在地上。东方亚霞如初生的婴儿一样躺在血水中,那么圣洁、那么美丽,血水把她冲刷得如婴儿般无垢,整个浴室弥漫着血液纯洁的味道。
东方城随着舒柳尖利的啸叫,冲进浴室,他紧紧地抱住死去的亚霞,她那光洁得如天外飞雪一般的肌肤被东方城的泪水冲刷着。东方城把头深深地埋在亚霞的胸前,失声痛哭着:东方亚霞,我的女儿,你为什么呀?
在收拾她的遗物中,发现了亚霞的一本日记,日记上记载着亚霞的死亡原因。她很早就爱上了养父东方老师,可他是母亲的男人。东方亚霞在绝望的爱情中苦苦挣扎了很多年,但是最后还是理智战胜情感。她有着如花朵般盛开的容颜与欲望,她选择了裸死,这样东方老师就可以看到她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她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死后的那一瞬间,她把自己终于交给一个苦恋已久的男人。儿时失去父爱的苦难创伤,让她过早地看清了生与死的坦然,也在她幼小的心理结下了一个死结,她需要父爱、需要一个真正的男人走进她的心底。每次看到东方老师伟岸的身材,绅士般的举止,那种望梅止渴的感受更如火上浇油。女孩儿的感情就是这样,无论你是多么聪明,一旦撞上了就无退路可言。
舒柳拿着一个竹竿,在家里一顿很扫,小心轻放的物品都碎得一塌糊涂。她跑到阳台上,用力敲打着晾衣架,晾衣架上所有的衣服像中弹的鸟儿纷纷落地。四处飞溅的玻璃渣和她绝望的叫声,一齐飞向那个夏夜的天空。
这个气力衰弱的女人开始发喘了,最后,直到晓日刺破了粉红色的黎明,她才停下了。她倒在满是玻璃碴的地上,痛苦地呜咽着。昨天,她还带着亚霞到艺校补课,亚霞坐在同学们中间,如女王一样高贵大方,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仅仅一天,只隔了一天啊,女儿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她依旧是那么冷艳,停放到床上,穿好了新衣服,两手交叠成十字。她的面部异常安详,所有的痛苦和忧郁像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脸酷似一片白茫茫的大地。
东方城把舒柳扶起来,舒柳犹如一个听话的孩子似的,顺从了,憔悴、咳嗽、苍老、像蜡烛一样消融,用一滴滴灼热的烛泪来维持可怜的一点火焰。(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阿娜尔古丽,党员,维吾尔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国际写家协会终身签约作家。出版长篇报告文学《踏着春天的脚步》;出版长篇小说:《红盖头》、《花轿》、《秋蝉的嫁衣》、《柳如是》、《压寨夫人》等。长篇报告文学《森林城市的崛起》由中国绿色时报连载。长篇小说《森林中的红盖头》由《生态文化》连载。《守林世家》由《生态文化》连载,已经出售影视版权。中篇小说:《糖水玛娜》被中央财经大学阅读课本录用。参与十余部影视剧。在国内期刊:《西部》、《飞天》、《地火》、《上海文学》、《天津文学》、《民族文学》、《青年文摘》、《浮玉》、《中国林业》、《国土绿化》、《生态文化》、《世界华人》、《华人》、《半月谈》、《共富天地》、《塔里木》、《读者文摘》、《楼兰》、《老爷山》、《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华北信息报》、《共富天地》、《河北教育》、《东莞文艺》、《中国绿色时报》、《新视野》、《南方周末》、《黎都文苑》发表小散文四百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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