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年华】| 袁亚亚作品:栽花种菜

我家老邻居陈叔,世代务农,地头活是样样精通,堪称能手。陈叔少言寡语,忠厚固执,没有其他嗜好,正如他老伴陈婶所说,放下锄头拿起钉耙,一天到晚闷在地头,像是石头刻出。随着城镇化进程的深入,陈叔没地可种了,最多也就是房前屋后的种些蔬菜,陈婶总是分享左邻右舍,日子过得清闲,单调。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陈叔也喜欢上伺弄花草了,他家的院子里偶而可见几盆绿色植物。 
去年开春时节,陈叔从山里挖来了好多苗带花苞的野山兰花,碰见我顺手也给了我几苗,我喜出望外,赴紧又向他要了一些煤焦泥土,在老妈家翻出两个紫砂盆。养兰花我可是付过学费和精力的,在网上咨询兰花卖家,在单位请教养兰高手,在百度上搜寻养兰花的各种经验,六七年捣腾下来总算掌握了些许窍门。自家阳台上的5苗宋梅和5苗集圆长势良好,但带花苞的野山兰花是第一次种。
我找了块碎瓦片覆盖在盆底出水孔上,铺一层小石子,让其滤水通畅,然后铺上煤焦泥土,把兰花的根稍作修剪,植入盆中,再选颗粒状的焦泥土盖上。我努力做到土面与盆沿留5公分的距离,浇水要避开根部,直至出水孔有水流出,然后放置在背阴的地方,就搞定了。
我想去看看陈叔种的咋样?顺便把我的方法告诉他。
走进他家院子,只见他拿着两个白色的泡沫箱,用剪刀在底部戳孔。我说:“你用这个种啊?这个不行的,不透气的。”他说四周也戳了透气孔的,然后就开始种了。先是铺上一层煤焦泥,又洒上一把尿素。我急了,说:“不可以用尿素的,清兰花,兰花不能施重肥。再说尿素会把土结硬的。”我还想把我的方法告诉他,可是他已经不耐烦了,脸也拉下来了,说是与泥土有关的事他心里都有数不用教他。弄得我好尴尬,只能笑笑看他继续种兰花。洒了尿素他又铺了一层煤焦泥,很细的,是筛过的那种,然后把兰花放入,上面铺上黄泥,在兰花的周围用喷水桶喷了一圈水,理都不理我就走进房里去了。我是讨了个没趣,讪讪而回,自言自语:“老头嘎狂,兰花这样种保证活不了。”回到家跟老妈说,我种的兰花你不要浇水,我自已会来打理的,于是回自已的家了。
我隔三差五去老妈家,去了就伺弄一下门前的那些花花草草。那几苗野山兰花在我的悉心照料下都成活了,叶子也油亮起来,最开心的是那花苞鼓得圆圆的,像是随时都要绽放。等到我再次回家时,老妈兴奋地告诉我,兰花开了好几朵,真香。我连包都没放下就去看我的兰花,喔,真的开了,花朵雅致,香气清怡。我拿出手机尽情地拍。忽然想到陈叔的兰花,活了吗?也开了吗?我想去他家看看。碰巧陈婶来我家送蔬菜。我还没开口她先说了:“你的兰花都开了?我们家的一株都没活,老头是日看夜看,早浇晚浇,弄了一场空。叫他来问问你又掰不开口。”我妈说:“明年再种过,不要多说了。别惹他上火了。”我的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嘿,不听我的。等陈婶走了,我妈说,你陈叔昨天来看了二次你种的兰花,还把土也拔开来了。我想陈叔肯定后悔死了当初不听我的。
立夏一过,大润发超市有卖小盆栽的茉莉花,我花了二十元买上二盆,还是拿到老妈家去,老妈最喜欢有香味的花。这次我也找了一个白色泡沫箱,也在不同的部位打上孔,又去荒地上刨了一些泥,把老妈买来准备晚上吃的螺丝敲敲碎与泥土拌在一起放入箱子的底层,然后把小盆里的花翻入泡沫箱,覆盖上泥,把它摁结实,准备拿水来浇一下。一转身发现陈叔在边上。“你不是说泡沫箱不透气吗?这丝螺算啥意思啦?”陈叔会这样问我是我所未曾想到的,一激动脱口而出:“茉莉花耐热,清兰花,浊茉莉。茉莉花要施重肥,而且最好是有机肥,譬如鱼肚肠,鸡屎泥,贝壳类富含高蛋白更是有力。”陈叔很认真地听着,又问我要不要多浇水,能不能晒太阳,花是哪里买的,我一一作了回答。下午,陈叔真的去大润发买来了茉莉花,还买了花蛤。陈婶悄悄地来告诉我:“我家老头子学你样也种好了。”我和老妈会心地笑了,陈叔也有服输的时候啊。茉莉花很好养,陈叔也很当真,去年我们两家的茉莉花一批接着一批的开,那芳香随风飘洒,那洁白的花朵人见人夸。那些外地来打工的租房客上班前下班后都会驻足看看闻闻,随口哼着《茉莉花》的曲调,陈叔是一脸的满足和享受。
今夏,我好奇心突发想种蔬菜,而且要种有机蔬菜。于是我在老房子的后窗外硬是开出来一小块地。陈叔看到了很好奇,问我要派什么用场,我说种菜。他更是疑惑了。因为我们家的蔬菜基本上都是他们家送的,而且总是吃不完。我懂他的疑惑,就笑着跟他说,我是做试验,种有机蔬菜,就是那种不施化肥,不打农药,没有激素,不用转基因种子的。他听了毫不客气地说:“又不是大棚种植,谁会用激素,转基因?施肥打药这是必须的,否则就没收成了。”我说所以要试试。他摇摇头说有机无机多花头,是鸡蛋里挑骨头。说归说,他还是从家里拿了他的锄头,畚斗,说是这地石子太多,泥太薄,根扎不下去,上面得铺点泥。陈叔就去荒地上刨了几畚斗泥,又拿了一些他自己烧的煤焦泥,锄头一来二去,不多时一块长方形的地整得有棱有角,像模像样的。老农就是老农,不得不服啊!他问我要种什么,我说茄子、番茄、黄瓜。“你是螺丝壳里做道场。”陈叔笑话我,又问我要不要秧?我说秧我有的。自从种茉莉花后陈叔跟我特别友好。
我把从有机种植基地弄来的茄子、番茄、黄瓜秧拿出来准备种上。陈叔在一边发话了:“种还是我来种吧,有机无机的是你的事,不打农药长虫了看你咋办!”我说我会来抓的。于是他排距离,挖孔,先种茄子,一边种一边说:茄子要间距留宽,所谓箩底茄;番茄不能背阴,不然不会红;黄瓜靠墙边种,到时候放两根竹竿让它攀沿上去;这几天要每晚都过根(浇水)……
为了这些作物我回家勤了。陈叔也是很认真的要求我浇水、松土、拔草。茄子、番茄、黄瓜很配合,株株成活,茁壮成长。等长到尺把高时,陈叔准备了几根一头削尖的棒头,让我给茄子和番茄都拄上拐杖。这时发现有几片茄叶上粘有小螺蛳一样的东西,一碰就掉下来了,叶面有镂空,叶边也有缺损。难道长虫了?我问陈叔咋回事,他慢条斯理的说:“这是沿沿螺(蜗牛)吃的,不用药会把叶子吃光。我看还有其他虫,你打算咋办啦?”我又查看黄瓜的叶子,有几片叶边呈锯齿状,翻背面看一下,居然有青虫。还真的长虫了。那就得抓!我戴上手套一片叶一片叶地查找,找到一个处理一个,虫都被我抓掉了。我说不打农药这一关过了。而陈叔却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他的少言寡语我是习惯的。
我放心地去休了个假。一星期后回来一看,茄子、番茄、黄瓜都开花了,叶子片片光亮、完整。心想种有机蔬菜也不难啊。“好剪茄叶了,茄树需要通风。”陈叔又来指导了。每次我到地边,他看到了立马就会过来。这么好的叶子要剪掉?真不忍心。他还让我把小叉枝也掐掉,说是不分散营养,减轻主杆的负荷。黄瓜也要把根部几朵花打掉,说是接近地面长不好的,我只能一一照办,毕竟他是老农。中饭时我妈说,以后别想一出是一出,你种这几株菜苦了人家陈叔了,每天五点多我去浇水他早浇好了,戴着老太婆的老花镜在抓虫。原来这样,心里油然生起敬意和愧疚。
一分付出,一分收获。更何况我和陈叔是两份付出。收获的时刻到了,当第一根黄瓜摘下,我立马用水一冲掰成两截,让陈叔陈婶先尝,而且一定要他俩说实话,味道怎样?陈婶嚼了一口就说:“脆,水分足,清口,是从前黄瓜的味道。”过了会陈叔也开口了:“脆倒确实脆,不过种多的话,虫是抓不过来的。”我听出来了,陈叔认可我的有机蔬菜了。 
茄子,黄瓜隔几天就能摘,我也分享左邻右舍,大家都说确实比菜场买来的好吃。而番茄总是长不大,不会红。陈叔说这番茄是得病了,本来要打药的,你不打只能是这样,而且这地方光照不足红得更慢了。陈叔问我以后还种什么?我说打算种生菜、香菜。他让我多弄点种子他也想种些。我满口答应。
陈叔还是一如既往地干着他的地头活,同时也照料着我的这些菜,而他家的花也种得多起来了。陈婶说老头子六十学跌打开窍了,话多了,笑脸也有了。邻居们说陈叔开化了,不顽固了,不但花越种越多,现在还赞同种有机蔬菜,赶时髦了!把陈叔说得老脸都红。我说这不是赶时髦,这是给生活加点佐料,是锦上添花。陈叔咧嘴笑了,一个劲地点头说是这样,就是这样。
作者简介:袁亚亚,1965年出生。1984年进镇海炼化公司,直至退休。平时喜欢阅读,在老年大学文学欣赏班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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