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长篇连载）二卷 皈依吧 1

大件的行李都在原房东家， 顾桂英和肖明山带上简单的行装，提上人造革提兜就出发了。他们三毛钱坐到县城，八毛钱坐到省城，然后两毛钱换乘环城公交车来到了省城东面城乡结合部，这是顾桂英早已熟悉的路程。路虽然她很熟悉，出门总要小心，尽管她把钱小心翼翼地缝到内裤里，也免不了被小偷割破提兜刺破衣服。

他们刚坐上去省城的客车，邻座是陌生的高中女生史红云，她手里拿着一本五线谱书，上面的行李架放置着一把吉他。她看到农民进城，总是大包袱小提篓，挨挨蹭蹭的很不舒服，她开始嘟噜：“农村出身的吧，素质就是低啊。”顾桂英撇她一眼，立即回她：“乡下也有灵芝草，城里也有趴狗蹲。”史红云白她一眼，但是她发现，顾桂英说这话，并不看她，而是直视着前面的车窗。在顾桂英的心里，城里人见多了，啥样的人也有，有时，自己找活，对方问是哪里人，她如实回答，对方就说：“穷乡僻壤出刁民。”顾桂英立即反驳道：“省法院每年的公审公判大会，那么多犯人不会都是乡下的吧？”

到了省城东郊站下车，顾桂英和肖明山他们各自奔向自己的房东家，遇到一个熟人，说顾桂英伺候的老太太去世了。房东给她结了账，早就帮着打点好了行李，等她回来呢。肖明山伺候的老头也刚刚去世，房东让他先拿着自己的行李，工钱改天再来算。突然的变化，让他们一下成了无业的流浪者。柳树下树影清晰斑驳，云怯怯地贴着高高的天顶，逃避着的树梢，蹑足而去，燕子正在高飞。

他们聚首在省城的大街上，他们在路边商议：住店吗？没有这个习惯，心疼花钱。到车站凑合一宿？现在车站上管理的严，没有车票，根本不让坐下。“照看孩子，需要说广播员话的，有文化的，年轻的女子。我们只能照看老人病人，照看老人病人就是这项不好，经常换地方。俗话说——七十活月、八十活天。七十不留饭，八十不留宿。我照看的老太太八十二岁了，又有糖尿病，你照看的老头也近七十三了，还是半身不遂。蹀躞来，蹀躞去，我们伺候的都是紧挨着上帝的人，唉，难怪。我们就住在马路对面的绿地小道上吧，这里离聚会的教堂近，明天就是礼拜天，有几个新教友受洗，参加活动方便。我们有蚊帐，有塑料布，不怕蚊子，下雨也不怕。”顾桂英说。

省城的风景，除了几大名胜古迹，就是城市流动的时尚了，这里是时尚的源头，青年大胆地唱着属于市民的通俗歌曲，抒发着个人生活的小感受小情调。街道总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风衣、长鬓角，皮鞋，喇叭裤，录音机。在老家连年轻姑娘的雪花膏、搓脸油、嘎啦油都闻不惯的顾桂英和肖明山只是侧目，但也不好说有什么不妥，他们只是城市的过客，是旁观者罢了。

他们就早早行动，到绿地里的一条东西向的甬道上安营扎寨，紧靠着一道冬青墙和四围的树木支起蚊帐，多余的铺盖就放到蚊帐外面， 当老两口子在选择好的地块上铺上衣被支上蚊帐，天也就黑下来了，在灯火通明的城市光辉了，难得看到满天星斗，他们就这样仰面躺着，看着蚊帐顶上的模糊而稀疏的星光。他们只要一落脚，就是一座城中的村庄，想起和说起的还是双土村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