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乡情12】徐泰屏:忆念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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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念的村庄
徐泰屏
在鄂南西凉半岛北端的两个小山包之间,有一块半月形的狭长凹地——我的老家细屋徐家边,就座落在这块凹地的东西两边。
这个解放前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以姓徐的人家居多,姓刘的次之,姓高的再次之。不知是先人们“先到为君,后到为臣”的潜规则使然,还是后人们“人多势众”的原因,姓徐的十来户人家,一字排开地占据在凹地的底部和中部,而姓刘的三四户人家和姓高的二三户人家,则以对峙之态,散居在凹地的边沿部分,一左一右地拱卫着徐姓人家的门户。
出刘姓和高姓人家所构成的村口,南望不到100米的地方,就是有着湖北省第五大湖泊之誉的西凉湖。村子的北端,有一条羊肠小道与外面的村落相连。世居在这样的一种地理环境中,村人们一直过着相对封闭又十分江南的鱼米生活,若垂柳一般,叶绿叶黄地过了一年又一年。
我家的五间老屋,与左邻右舍共墙合壁地紧挨在一起,北邻一幢二重进身的古宅,南连一幢三出三进的深院,一眼望去,甚是凹凸和单薄。在解放后的十几年里,村子的人口一下子突破了百人大关,几乎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了一番。仅在我1962年出生的那一年,村子里就先后出生了四五个属虎的男孩女孩,人丁十分的兴旺。
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时候,整个村子的人口又猛增到了200多人,裂变和发展成了40多户的大村庄。人口的急剧膨胀和居住面积的相对固定,使得村人们在整个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都在忙着围湖造田和开荒种地。加之那时候做饭炒菜均以柴草为薪,村子周围的所有茅草和荆棘,都被村人们挥镰舞刀地搜罗到了灶堂之中,那时候的村庄,看上去非常的光溜和干净,几乎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
在我童年和少年的记忆中,村里的大孩子小孩子,总是一走起来一大群,一玩起来一大堆。春天里扯藕带,一次可以塞满一个港湾;夏天里打水仗,一回能够搅浑一片浅滩;秋天在谷草堆中躲猫猫,可以把脱粒机未脱净的稻穗揉搓得一粒不剩;冬天在禾场上打陀螺,就能把整个禾场抽打得纤尘不染。那年月,村庄的大人小孩都像铆钉一样钉铆在村子里,表现得十分的稳固和紧密,村庄的每一寸土地,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都显得特别的滚烫和火热。
谁曾料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热闹非凡的村庄,在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后,却日渐变得冷清和凋敝起来。一些村人的外出闯荡和一些孩子的读书考学,使得拥挤不堪的村庄,慢慢露出了松动的迹象。特别是进入新世纪以来,许多村人的相率外出务工经商和在城市的就业置产,让他们在完成了由农民到市民的身份转换以后,成为了一个个再也难得回村一趟的地道“稀客”。
现在村子里已经很难觅见30岁以下青年男女的身影了,继续留在村子里的,大多是一些4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总人口也不到先前的一半。整个村庄顿如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倏忽之间就空瘪了下去。一幢幢曾经塞满了叔伯父子和兄弟姐妹的屋宇,大多成了蛐蛐和蝈蝈们的演艺大厅,包括我家五间老屋在内的许多老房子,有的已在风霜雨雪中坍塌成了一堆废墟,有的已到了摇摇欲坠的程度。几家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建造的二层小楼,也因为人气不足的原因,墙面上爬满了老人斑一样的茵茵绿苔,隐隐地透着斑驳和衰落的气息。
不再喧闹和拥挤的村庄,荆棘杂草生长得格外的茂盛和嚣张,一簇簇疯长着的野黎蒿和粟米草,纷纷以包围之态,紧紧密密地长满了村庄的房前屋后。当年村人们流血流汗围造出的一丘丘湖田和开垦出的一块块旱地,也争先恐后地长满了艾蒿、菖蒲、苞茅草和地米菜,村里一垄垄两季轮作的稻田,纷纷改种了一季中稻,有的甚至成了无人耕种的撂荒田。如果不是近几年国家实施通村公路建设,只怕村中那条外出的羊肠小道,早已淹没在了茅草荆棘之中。
不知不觉中,细屋徐家边已成为了许多外出村人的一种念想,以及清明祭祖时的一个目的地。一个有着200多人的自然村落,就这样无可奈何地荒芜了。它荒芜在中国的城镇化进程中,它荒芜在村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中。那些整家整户走出去的村人们,在融入一座座大小城市的同时,也让村子本身得到了不断的扩展和充分的张扬,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多年以后,是否还能找到回村的路径,是否还能准确说出祖坟山上那一座座坟茔的名字?……
【作者简介】徐泰屏,男,1962年生,湖北省咸宁市作协理事,《赤壁文学》编委。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经济日报》、《工人日报》、《农民日报》、《文艺报》、《中国作家》、《长江文艺》、《当代作家》、《芳草》、《散文》、《散文百家》、《诗神》、《绿风》、《阳关》、《延安文学》等国内和港、台地区100多家报刊。有诗歌、散文入选《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名录》、《中国散文选粹》等数十种选本,著有散文集《流年留言》(团结出版社)和《驿路屐痕》(中国作家海外文丛)、诗集《寂寞开花》(60首诗丛)。
感恩作者授权 绿 汀 文 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