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良平:悠悠夏日,南风习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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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夏日,南风习习
曾良平
这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开始还盼着刮来一阵风,现在却盼着下一场雨,一场痛快淋漓的雨。
风倒时不时地来骚扰一阵,而雨终究难以降临。
于是在盼雨的期待中回到儿时的夏天,人的记忆真是个神奇的过滤器,把那些不堪的痛苦经历一一筛除,只留下点点滴滴的快乐如显影剂一般,历久弥新。
你分明看到你在魔鬼般的双抢季节,全副武装的你在田里挥汗如雨,那突如其来的一缕清风让你在机械式的麻木劳作中清醒过来,你在田边的地里顺手摘了一个香瓜狼吞虎咽后,重新投入战斗,艰难完成任务后,竟是那般痛快淋漓。
还有太阳正当午的时候,去山上摘黄花,每次经过那座高台,临长风而立,那种神清气爽还非得彼时彼地才能享受得到。
记忆中最深的却是七八岁在垅中大丘滚泥巴的印象。
那还是生产队的时候,我们年纪小,大人分配我们的任务是去田里拾稻穗,稻穗可以用来喂鸡。
我们最喜欢去的是烂方塘下的垅中大丘,因为那是我们队上最好的一丘肥田,真的是地也肥呀水也美呀,脚踩在那黑黑的烂泥巴里,浑身有种酥痒沁凉的感觉,一开始大家积极性很高,大人忙着踩打谷机,我们屁颠屁颠跟在后面拾稻穗,可小孩子天性好玩,拾了一段后,不知是谁先摔在泥巴里,他似乎不以为耻,反而从中找到了一种异样的乐趣,于是大家开始在田里你追我赶,你把我推倒,我把你拉下泥,然后便开始在泥巴里滚来滚去,最后整个地成了泥人儿。
滚累了之后,一身泥巴从田里上来,又一个猛子扎到旁边的水塘里,把全身洗净。
要是没有尽兴,大家在塘里玩一阵,就又下到田里去滚泥巴,似乎滚泥巴的乐趣比塘里还好玩些,这样周而复始,乐此不疲,最后是否拾到稻穗拿回家也忘啦。
多年后,听说西方国家流行泥巴浴,看来人家还是蛮会玩的,只不过我却挺自豪,你们现在才玩,我却早在几十年以前都玩得不想玩了。
说到游泳(其实我们那里就叫洗澡),我们那时候条件很简陋,大家从家里拿一个锑面盆,把它扑在水里,然后在岸边抓住它学着刨起来,或者更简单一点,抓着岸边的石头试着刨起来,当你找到那种刨起来的感觉时,你就学会了游泳。
大热天里,泡在水塘里,那是很惬意的事。
因为农活的关系,我们泡的水塘主要是烂方塘,要是太阳晒得太厉害,我们便游到岸边的冬瓜棚下休憩。
后来不知是谁说起这个水塘有落水鬼拖脚,说得像模像样,有人说那不是落水鬼,是水猴子,还有人说是水蛇。
更令你困惑的是,你的一个亲戚称他在这口水塘里捉到了像水猴子一样的落水鬼,他不信邪,在塘边架起铁锅将那怪物放在锅里煮了起来,一段时间后,打开锅一看,什么也没有,成了一锅水。
你始则半信半疑,但再次下此塘洗澡,却也存心体会,游到冬瓜棚一带时,果然感觉到有一种什么东西在拖你的脚,是水猴子抑或真的落水鬼,或许这只是受了他人的意识先导。你更害怕的是水蛇,虽说无毒,但是被它咬到的那种感觉绝不好受,于是自此以后,我们便告别了这个水上乐园,转移到另一个水塘。
许是自己寒性体质,每到冬天都会生冻疮,那种奇痒特别难受,所以小时候竟然那么热切地期盼夏日来临,夏天来了,有令人心旷神怡的习习南风,还可以整个夏天泡在水塘里游玩,觉得这便是人间的至乐。
其实夏天还留给我们更多回忆的是五彩斑斓的吃食。我不是美食家,但也要骄傲地宣称,我小时候吃过好多好吃的。
夏天刚来的时候,我们吃桑叶子坨坨(书名桑葚),甜中带酸。接着就吃成熟的枇杷,黄黄的,汁满肉肥,把它的核含在嘴中,半天都舍不得吐。
我们虽然没赶上过苦日子,但父母的饥饿因子一定传给了我们,我们整个成了贪吃的一群小动物,什么东西都可以抓来吃。
夏天是蔬菜瓜果旺盛生长的季节,或许这是上天对辛劳人们的一点馈赠,所以地里刚冒尖的豆根子、扁扁的菜麦豆我们急不可耐的抓来尝鲜,那种脆生生的甜味很不错,我们还生吃过刚长成的绿豆,粉中带脆,冬瓜也可以生吃,特别是冬瓜心,去了籽籽,那种入口的甜甜爽爽,有味极啦。后来跟家里那位交流小时候生吃蔬菜的经验,此人比你更胜一筹,竟然还生吃过刚长成的豆子、蚕豆(生吃有毒),说明我们还是很有节制的,没那么贪吃。
不知现在的70后、80后是否记得家乡有个尝新节,我却很分明的记得,因为那一天我们能吃到许多好吃的,那是我们小时候的美食节。
具体也记不清哪天了,但一定是在刚打完早稻禾不久,碾了新米,摘了些刚刚成熟的蔬菜,一个简单的节日便开始了。
这时候的蔬菜大多熟了。辣椒、茄子、丝瓜、冬瓜、南瓜、豆角等,我们一般的菜谱是土豆煮豆角、丝瓜湯、辣椒炒茄子,要是有个辣椒炒肉,那就是很丰盛的了,如果再钓上一条大草鱼,放新鲜辣椒煮鱼吃,那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了。
所以小时候除了盼过年,夏天吃新米饭的这个日子也是你日思夜盼的。
我们那时没有什么零食吃,但是贫瘠、简单的生活也能找些好吃的。
比如㧟(kuai)高粱杆杆呷,你向来有些粗枝大叶,要么手剥,要么嘴咬,总是不小心弄一点血出来,虽然如此,那好不容易弄来的零食绝舍不得丢掉,等止了血接着啃。
还有村子周围到处皆是的米枣子、毛桃子也是我们的最爱。往往这些小东西刚刚长出来,我们就迫不及待摘来尝鲜,甚至里面的核还没长全,这样也好,连核一起吃掉。
后来上小学时,从目子塘后的渠道边回来时,路边有几棵特别高的枣子、桃子树,每次经过时,我们都要顺手牵羊摘几个吃,这样造成的恶果是多年以后你都不知道枣子、桃子真正成熟是个什么样子。或许是我们那时太缺少吃的了,亦或小孩子的天性喜欢接近这些小东西,反而对那些长大了的东西并没有强烈的兴趣。
夏天的中午,当然是热的,但绝没有如今这般闷热,记忆中的午睡也别有情趣。
一开始住在经常遭水淹的老屋,虽有水淹之苦,但到了夏日,浸过水的屋子格外凉快些,午睡时躺在床头的那张长方凳子(用来踏脚的)似乎一下子就入睡了。
或者串门过户在隔壁邻舍家玩累了,倒在人家石方墩子上也能酣然入睡。
后来大了一点,我们在那头满奶奶家发现了一个消暑的好所在,当时村子里就几家弹了楼,我家是平房。她家这楼房的二楼是全木板,我们爬了楼梯上去,首先在那个窗口玩,把一只脚随意的搭在出头椽子上,记得有一次坐在这上面悠哉游哉看连环画《杨七郎打擂》,被里面的故事情节一激动,差点从上面掉了下来,于是便回到楼内木板睡觉。你最快乐的回忆便是一只脚搭在椽子上,悠哉游哉,感受夏日四面八方吹来的凉风。
关于夏日,仔细搜检古典诗词,发现少年时接触到的一首回文诗,最能体现你的夏日情怀:
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
香莲碧水动风凉,
水动风凉夏日长,
长日夏凉风动水,
凉风动水碧莲香。
于是,这样的炎炎夏日,因为有习习凉风,香莲碧水,似乎也不算那么难熬了,不知诸位以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