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勇:童谣里的“外孙狗”/邵东县作家协会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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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谣里的“外孙狗”
张振勇
修成石拱桥的张家坝让往来行人方便安全,即使我一人往返,外婆不必也无需相送。外婆在一天天变老,我在一天天长大。然而,逐渐长大的我却越来越少有机会去看望年老的外婆。即使是正月拜年,也只是吃过中饭往别处赶,还有许多亲戚都要那几天走动呢。
长大后,每当去到外婆家,我都会陪老迈的外婆聊聊天。此时,外婆饱经风霜的脸上荡漾着慈祥的笑意,她开心地看到外孙一天天长大,那个曾经瘦小的孩子,那个独自行走在木桥上令她担心的孩子,那个曾想到外婆家吃顿腊肉的孩子,如今长成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了。人生翻过了一页又一页,长大后我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故土亲人。
家乡的童谣里有这么一段“外孙狗,外孙狗,吃了摇着尾巴走......”。小时候,我们经常唱这首童谣。不是童谣有错,确确实实大部分外孙真的是条“狗”,“外孙狗”里也包括我。人生有时真的无奈,大多数外孙长大成人后,需要开创自己的事业,也应该组建自己的家庭。长大的外孙们少有时间再去探望自己童年时光十分惦念的外公外婆,于是天下的外孙们成了一条条“不知报恩”的“外孙狗”。旧时候,当外孙们成家立业事业有成,再去母亲娘家探望外婆人家时,也许天下多数外婆们已经去到了另外的世界。因而,对于慈爱的外婆,那不就是一条条没有报恩的“外孙狗”么?
外婆不久于人世我是有预感的。那年正月,我步履匆匆地到外婆家拜年,放过鞭炮,我跟舅舅打了招呼,外婆坐在椅子上,我走到已经八十三岁的外婆身边跟说:“阿嬷,我来拜年了......”年老的外婆打量着我,嘴里呢喃着“你......你......”,她似乎回忆不起这是自己的外孙。等我告诉她我的名字,她仿佛从久远的时空中愣过神来,才欣喜地说:“崽啊,你来了......”。以往拜年,外婆总会招呼这招呼那,那年,外婆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在寻找自己模糊而久远的记忆。吃饭时我跟舅舅悄悄地说,看阿嬷这个神态,只怕没有多少时日了。舅舅说,阿嬷老了,毕竟八十三了,反应慢点也是正常,但外婆的身体还很硬朗,应该没有大碍。
我的预感真的应验了。当年农历八月,偶感风寒的外婆吃了晚饭并服了药后,就悄无声息地走了。安祥、平静、自然,没有半点痛苦,就这么睡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外婆去世的消息妈妈没有告诉我,舅舅也没有告诉我。那时,我在千里之外的广东。知道外婆去世,是父亲给我的来信,在信中,父亲告诉我外婆去世,以及外婆去世后的丧事安排。接到父亲来信,我怔怔地看着那些冰冷的文字,脑海里一片空白。许久,我才黯然神伤地回过神来,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我一位至亲至爱的老人,给我带来无限回忆的外婆。
此时,我本能地回忆起外婆的相送。那静静的木桥,那缓缓的流水,那反复的叮咛,还有斜阳中外婆牵挂的挥手......如画,一幅幅打开,又一幅幅合拢。那一幅幅温馨的童年图面,在我眼前一一展现又一一消失,我伤感地把这些童年温馨的图画悄悄收藏,收藏在不可重来的记忆深处。时光荏苒,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外婆葬在何处,我一无所知。舅舅只指了指外婆埋葬的大致方向,外婆长眠于群山深处。我真的是一条“外孙狗”,年年青了又黄黄了又青的外婆坟头,没有插过我一柱香,也没有飘过我一张纸。
而那座消失时光深处,那座不可再现的童年木桥,时时在我脑海中闪现。在那童年的回忆里,这不就是我心灵深处念念兹兹的外婆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