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节课,一辈子
杨富志
1999年9月,山东省莱芜市实验中学校园里,一个小伙火急火燎地逢人就问:“在哪里报到?在哪里报到?”那个小伙就是我。不久,我就听到了自己的糗事,许多同事在背地里议论:“你听说了吗?刚到我们学校的一个男大学生,把自己的性别写成了女!这样马虎的人怎么能把学生教好?”……
后来,一次与同事二人小酌,酒过三巡后他问起此事,我细述事件缘由,话未说完,脸便发烫起来。但同事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窘迫,端起酒杯,笑嘻嘻地说:“想不到这么马虎的人,上起课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生命的意义》
报到后不久,学校就要听我的课,并且指定了《生命的意义》这一课。我的这堂课有个教学细节引起了争议。课上,我问学生:“奥斯特洛夫斯基是哪国人?”学生脱口而出:“前苏联。”我追问道:“'前’是相对于'后’而言的,既然有'前苏联’,就应有'后苏联’,但事实上有没有'后苏联’呢?”学生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既然如此,作者的国籍到底是什么?”“苏联!”学生恍然大悟。
对这个细节,听课老师有的诧异于我对教材质疑的勇气、对问题探究的深入、对细节处理的独特;也有的诧异于我的离经叛道,竟然给奥斯特洛夫斯基篡改了国籍……其实现在看来,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国籍既不是前苏联,也不是苏联,而是俄罗斯。“重视探究”正是新课程所倡导的,而那时我就已无意中触摸到了新课程的脉搏,那节课为我现在所倡导并践行的“思辨教育”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小麻雀》
此后不久,恰逢学校开展“课堂教学开放周”活动,学校竟然安排我在千人礼堂上课,“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我欣然答应。那节课上,我先让学生勾画出描写小麻雀神态的语句,接着让学生想象小麻雀的形象,最后让学生揣摩小麻雀的心理。可在交流时,却发现绝大部分学生对“小鸟不动,蜷着身,两眼还那么黑,瞪着!……”这一句刻画的小麻雀形象理解得肤浅甚至模糊不清。于是,我向前跨了一步,用满是粉笔灰的右手揉乱自己的头发,继而头一耷拉,悲伤地说:“看老师的样子!”霎时,学生顿悟……“一个教学还不到半年的教师竟有如此老道的教学经验,不能不令我们惊叹!”课后许多教师发出这样的感叹。还给我起了个美丽的绰号——“小麻雀”。
《宋定伯捉鬼》
紧接着,一年一度的教学视导开始了,学校又让我上课,我选择的课文是《宋定伯捉鬼》。这堂课,我首先让学生分别经历了“个人自学”、“同桌自学”、“小组自学”三个阶段,如果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再在教师的指导下,全班交流集体讨论解决。
后来,当我看到“对学、独学、群学”的说法时,便自豪地说:“这种方法其实我早就用过了!”再后来某一天,我突然意识到:“什么独学、对学、群学,其本质其实就是'同学’啊!”现在,我一直努力在做学生的“同学”,为让学生学会学习而教。
《桃花源记》
前三节课的铺垫让我成为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很快就又有了上示范课的机会,这次我上的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我和学生一起摇头晃脑地诵读、一起凝神静气地遐想、再一起将图画用语言表达,我把这种教学法叫作“想象式”阅读。我和学生一起合作设计板书,把板书设计成一个大大的桃子,“桃子”里面板书“世外桃源”4个字,外面板书的左边是“战争频仍”4个字,右边是“民不聊生”4个字。我从桃子顶端开始画了4个首尾相连的箭头,分别标上“寻桃园”、“入桃园”、“在桃园”、“出桃园”。
至此,我才明白:教就是另一种意义的学,学就是另一种意义的教。教学,如果停留在嘴巴对嘴巴的低层次,是无趣的;只有跃升到脑袋对脑袋的高境界,才是美妙的。
《苏州园林》
现在,我尝试用“学、问、思、辨、行”的课堂教学流程来组织教学。例如在学《苏州园林》一文时,我告诉学生就“围绕说明文语言准确性”这个主问题读课文,待“问题”读出来,就组织学生围绕“说明文语音准确性的问题”来“问”。问题提出来后,我先组织学生“思”,当学生进入“悱恻”状态,需要启发点拨的时候,才组织讨论,甄别。通过“辨”是非、对错、优劣……将学生个性化的回答导引到更符合文本内涵的结论上来。当我觉得学生对说明文语言准确性掌握得差不多了,就需要用“行”来验证一下了。
这样的“思辨”历程,虽慢,但“慢工出细活”!有了这样的历程,无论学生处在哪个环节上,思维总是一盏点燃的灯。
我不是宿命论者。但是有一天我突然觉得这五节课竟是我的宿命。纵观从教的14年,我一刻也没停止过追求“生命的意义”。我似乎就是为教育而生,在问道的路上,不断碰壁,不断抗争,就像那只可怜的“小麻雀”一样,被折断过翅膀,受到过屈辱,但始终矢志不渝,仿佛自己就是那捉鬼的定伯,捉捉鬼、降降妖,把童年还给孩子们,带领着他们,在教育的“桃花源”里过一种怡然自得的教育生活。
(来源:中国教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