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流星
中国地图上的等高线可以显示出来,地势西高东低、北高南低,东西落差达4000多米,南北也1000多米。地理的因素也许可以看作是中国历史进程特点的一个原因。从上古到明清,中原王朝历来处于来自草原冲击流的打击、衝融之下,而这些冲击波,正是一支支游牧部落造成的。它们在草原成长、壮大,或西上或南下,试图用铁蹄征服耕地,但是,它们或者留下来,被中原文化所吞噬,或者仓皇离去,在逃难的过程中逐渐消亡,也有的从此绝迹于东亚,到其他地区觅取生存之路。只有两个民族例外,那就是蒙古族和满族,它们在历史上建立了两个统一帝国——元、清。俨然与汉族比高量下,争夺中原正统。
在几千年的历史进程中,北方的游牧民族就像一颗颗流星仓促划过,几乎每个民族都曾有过辉煌的时刻,但是,绝大部分又从这里消失。只有一个民族例外,这个民族还是蒙古族。13世纪,蒙古族建立了地跨亚欧的庞大帝国,创造了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奇迹,而14世纪以后,他们虽然失去了对中原的统治,但是却紧紧握住了对“祖宗根本之地”的占有权,漠北、漠南、青藏高原,天山南北,几乎都在蒙古族的控制之下。
满族从东北崛起,如果没有蒙古人的帮助,统一全国的战争要么推迟,要么就彻底停止。满族从草原南下,养尊处优,而蒙古人仍旧留在草原上,最后,满族已成为地道的中原人,很大程度上为汉人同化,蒙古人却始终游离于汉族之外,成为中华民族大家庭中一员,一枝独秀。
直到今天,蒙古人仍旧占据着草原,蒙古大漠,漠南的阿拉善草原,锡林郭勒草原、呼伦贝尔大草原,还是以蒙古包为其标志。
蒙古包下的大草原,是我生长的地方”,这是蒙古人发自心中的歌声,也是他们的骄傲,因为,在无数草原民族中,只有他们才掌握了对草原的最后拥有权。
“夷狄”与中国”,或者简称之为“华夷之辨”,在中国历史上似平是相对立的概念,这是因为,从中原之国”这个概念确定以后,中原王朝就不得不对付应接不暇的南下草原民族。
西戎、北狄在春秋时期势力很大,西周便是被犬戎所灭,逼着周平王迁都洛邑,后来还不止一次发动南下战争,中原小国时时面临亡国的危险。不过,从历史上可以看出,戎与狄已经走出了草原,向中原渗透,而不久之后,大草原上又兴起了另ー支更为强大的民族——匈奴,它取代了其他“夷狄”,成为中原民族的主要成胁。为了抵抗奴侵略,刚刚统一六国,不可一世的秦始皇,却采取了守,不惜千万人的生命,筑起了比现存明长城还要长的万里长城。匈奴人成为整个北方的主宰者,控制了东至辽东,西到阿尔泰山的广大土地,势不可挡。从秦末到西汉中期,一直保持着对中原的优势。、刘邦借统一天下之机有意与之一雌雄;但是“白登山之围,使他险些丧命,不得不以“和亲”来缓和关系。武帝以其雄才大略辅之以卫、霍名将的拼死战争,才挽回颓势。东汉时又几次征伐,阻止了匈奴南下之锋,使其分为南、北两部,南部入居汉地,此后二三百年间渐渐汉化。北匈奴却不得不仓促西退,离开了大草原,攻向西方。
取代匈奴人的是鲜卑族。公元4世纪,起源于我国东北的鮮卑人赶走了匈奴人,成为草原霸主。十六国时期,鲜卑族建立了南燕、北燕两个国家;5世纪,拓跋氏南下,统一了整个北方;后来,宇文氏又建立了西魏。鲜卑人向来被看作是汉化最成功的少数民族,在统治中原过程中,已逐渐融进了中原文化体系之中,这个民族也就消失了。
突厥人是趁着鲜卑人南下的机会壮大起来的,他们控制的范围比匈奴人还要广阔,中亚地区也为其势力所染。和匈奴一样,他们乘地势之便,居高临下,企图先征服中原,在隋唐之际大有横扫一切之势,就连李世民在建唐之初,也不得不低声下气,称臣求和。只能怪突厥人大意,使之失去了机会。唐王朝强大起来之后,屡次征伐。在这个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面前,突厥人屡屡后退,不久就分裂为东、西两部,东突厥的命运如同南匈奴,而西突厥选择了北匈奴的老路,转而向西推进。
契丹族一般认为是鲜卑宇文氏的支系,在唐朝时逐渐强大,与回纥一样,被唐朝统治者用以抵制突厥。但“安史之乱”契丹人安禄山叛乱,致使天下涂炭,于是契丹人便走上了与唐王朝决裂的历程。耶律阿保机统一了契丹族,又进行了东、西、南的三面征伐,把契丹人控制的领土扩大到阿尔泰山——鸭绿江,大漠幽燕的区域。之后100多年,一直保持着对北宋的欺凌之势。
契丹族走上了汉化之路,统治中心也迁到长城北不远的地带。他们对另外一个少数民族女真人施行残酷的压制,但是还是未能防止女真人的反抗。11世纪,完颜部强盛起来,1125年,一举攻灭了契丹国,统一了大漠。但他们也不甘心长期在草原居住,一心南下,去享受“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盛世生活,在2年后,统一了北方,把赵宋政权逼到西子湖边苟延残喘。
正如流星一般,1234年,在取得北方统治地位107年之后,女真人也被刚崛起的民族蒙古族所灭,与契丹人、党项人一样,被划到汉人的圈子中去了。
蒙古人的崛起,使草原逐鹿战彻底结束。
大漠草原,可以看作是一个巨大的舞台,历史长剧中,许多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先后登场,又先后退下,最后登上舞台的蒙古人;却没有退下,而是一直主演着这幕还没有结束的长剧。满族的兴起在其后,但是从辽北兴起,便顺辽西走廊南下,通过山海关,进入中原,把草原让给了蒙古人。因此,现在草原上,蒙古人仍旧是主人。
草原上的流星纷纷划落,留下的只是记忆,而蒙古人则成了一颗恒星,留下的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