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武：“抖指”不可滥用，要“心中有戏，眼力有人”
“抖指”不可滥用，要“心中有戏，眼力有人”
田单唱【散板】“问千岁因何故逃出宫院？”“问”字要特别强调汉语拼音的读法，从“武”字起始“字头”、“文”字归音于“字尾”，才是“问”字完整的吐字、发音、归韵。“千岁”的“千”字是“尖”字，“因何故”的“何”字是“上口”字，并在上扬行腔中有一“擞”音。这个上行的“擞”音，要像撩水一样撩着唱，属于“立擞”。“逃出宫院”的“出”字，是“搓”口音，要用气把字音“推搓”出来。“院”字要从“于”字起始“字头”经“屋”字“字腹”归于“恩”为“字尾”，并要唱出问号意思来。“一一的对为臣细说根源”这些【散板】，以“三三四”断句，但这里可以前六个字连唱，不断句，紧凑些。“一一的”两个“一”字，第一个“一”字，是原字原音唱出，第二个“一”字就要有所区别，按湖广韵应唱成“乙”字音，但王老师教我们在“乙”字的基础上再下压一下唱成“亿”字，增强了音型的力度和表现力。
“细说根源”的“细”字是“尖”字，“根源”的“根”字在下行小腔中，用“擞”音装饰。“源”字的“字头”以“于、屋、安”“吐字、发音”后即止，在“安”中行腔，在“恩”字中“归韵”。田法章念“卿家呀！”后唱【散板】“伊立与我结仇恨，要害小王命残生”，节奏不能拖，不要“卖派”，要用急切诉说的节奏来唱。田单闻讯，愤恨关切激动，【八大仓】中脚下向左“碾转”，右手“挑右髯”，右手“捋中髯”，右手“抖指”右前方。“抖指”是由手腕急速转动带动手指的“抖动”，这是传统戏中常用的夸张性的“指法”，常用于愤怒，激动时，但不可滥用，要注意“指向”：指什么？指哪里？应是眼中有人，视向有像，眼睛里要看到伊立，就在前面，指他，斥骂他，这就是老师强调的：“心中有戏，眼里有人。”现在的词叫做：“视向中的个体对象。”总之是眼中有戏、有神。要不然，即便瞪眼瞪得跟灯泡似得，也是空洞无味，没有内涵，那便是老先生常批评的“眼大无珠”、“眼大无神”了。侯宝林先生在相声中说自己“虽然眼睛小，但聚光，有神”，就是这个道理。下面要快开【扭丝】强打重击锣鼓，胡琴也要“紧拉强奏”【散板】过门，田单唱：“恨奸贼把我的牙根咬断！”这个“恨”字的本身，已明白无疑的告诉了你这个字的定义，因此，要用舌根部用力把这个字“搓”出来，以表现田单对伊立的愤恨之情。像这一类喜、怒、哀、乐、怨、恨、亲、情、爱等饱含情感的字、词，在唱或念中都要着重加强音律的表现力，着力表现人物的感情，把老师教导我们的“唱出感情”、“以情带声”的原则，具体地落实在每一处音符中。“牙根咬坏”是“垛”着唱，即不用檀板敲击却是有节奏的“上板”来唱，这便是徐兰沅老前辈时常教导我们的“散板有板”。“苦苦的害殿下所为哪般？”“苦苦”两字，第一个依湖广韵唱成“哭”，第二个字唱成本字本音。“所为哪般”的“为”字是“上口字”，要特别严格都按汉语拼音的方法“屋、微、一”的拼音过程，完成吐字发音、发声、行腔、归韵，并唱圆这个很有特色的“下滑音”。
李少春先生爱用也常用此类“下滑音”，并且唱得特别“有情”、“有味儿”，成为怹唱念的一大艺术特色。无论是“上滑音”还是“下滑音”，关键在于“滑润”、“圆润”，像扔出物品的“抛物线”一样，用优雅、优美的声线，给人以“回味”。接下来，在【快冲头】中院子从“上场门”上场“进门报信”。这里插一句闲话。前年，在电视中看到北京京剧院的全部《火牛阵》，改成院子不“进门报信”，而是田单主动出门“接信”。这一改很有政治意义，说明战国时代的干部是多么的亲民爱民呀！向田单同志学习吧！院子报：“启禀老爷，伊立带领校尉，前来搜府！”田单：“再去打探！”【冲头】院子“出门”从“上场门”下，田单“翻右手水袖”起【叫头】：“千岁！那奸贼带领许多校尉前来搜府，这便如何是好！”情况紧急，这两句词要以“贯口”的方法快速念出。田法章闻讯慌乱：“卿家你要救我一救！”【丝边一击】跪拜，田单紧搀扶，【丝边一击】再念“救我一救”，再跪拜，田单再搀扶，起【乱锤】，田法章居中，田单“大边儿”，乳娘“小边儿”，在【乱锤】的“头锣”出时，同时向外摊开双手掌，意为“怎么办”，手扶额头，向里向外“一翻两翻”，田单至“大边台口”处，【八大仓】垫右步，右手“挑右髯”，左脚在前“丁字步”亮相，左前方“子午相”，【丝边一击】，眼珠大幅度向左眼角处转动眼珠五次并点头，表示计上心头，谋略已定，这是一套常见、常用的眼神表演程式动作。王老师告诉我们：“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脸部表情的关键部位。”又说好角儿的“眼睛会说话，有戏、有神。反之就成了'死羊眼’、'眼大无神’了。”关于“眼神”的训练我更是幸运之极。我家住和平门外西河沿，与“筱老板”于连泉于三爷住斜对门儿。1958年，我和于三爷之孙、于世文先生之子于万增一起报考中戏、北戏两所戏校，临考前，三爷专门给我俩上了一堂关于“眼神”的训练和使用方法的课。于三爷亲自示范给我们看，告诉我们：“眼珠子左、右移动和上、下、左、右。”正向反向转眼珠时，要最大限度把眼珠转到眼眶子以内，练的是眼珠四周的肌肉牵动能力，还示范的种种“眼神”的使用方法。于三爷有《花田表演艺术》专著存世，可供大家学习。田单“翻右水袖”起“叫头”：“千岁不如扮做臣妹模样，混过一时，再做道理。”“混”与“再”两字均为逻辑重音，要加重念出，不可忽略，田法章却不明其中的紧要，还说什么：“小王焉能扮作妇人模样？”死到临头，还耍皇族脾气。田单无暇多说：“事到如今只好如此，乳娘，搀扶千岁改扮起来！”【一锤锣】，田单挥手示意乳娘扶田法章快去改扮。田单目送二人下台后，转身一声长叹；“唉！”“归里”起【导板头子】。此时田单居舞台中线后部，脸朝里，背转外，站“子午”式，唱【导板】“水不清（哪额）皆因是（呀呃）鱼儿搅（【顷仓】左转“翻右水袖”齐头部，“子午”式面朝台正前方）混（哪呃）！”这句【导板】很像《站太平》华云的“头戴着，紫金盔，齐眉盖定！”都是高5音起头，尾音唱到高音7属“嘎调”唱法。“皆因是”三字要连唱。在“是”字的长拖腔中，加虚字虚音“呀呃”，“垛”着唱时再吸气、补气，这样字义准确了，唱腔也更流畅了。我们要反复聆听余叔岩先生《战太平》的【二黄导板】，把余先生的“劲儿”用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