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芭茅花飘飞的秋天
(2013-11-19 11:31:46)
(南充)黎大杰
都说,秋天的色彩单一,似乎除了金黄,就再没其它颜色了。
大概是爱上了拍摄的缘故,秋天在我的眼里却是丰富多彩的。
秋天留住了好多夏天的花儿,这些都是秋天的宠儿,代表着秋天的颜色。
在潜意识里,总觉芭茅花的名字有些俗气,但又叫不出其它的名,听见有人说他是芦花,又觉不是,因此叫起来没有底气,芦花是多么骄弱的名字,哪有象芭茅花那地俗和贱,不信你看,山坡上,土坎旁,溪水边,河滩地带,荒芜菜地,一大片,一丛丛,抱团成堆,逐渐蔓延,白花花的,风一吹,芭茅花偏向一边,旗帜般摇曳,煞是好看,一点也不柔弱,与我想像中的芦花是有区别的。后来,终于在当地作家的文章中得到证实,这芭茅花与芦花真的不是同一种植物,芭茅花就是芭茅花,而芦花是芦苇开的花,两者看起来有些相似,花期也相近,但芭茅花与芦苇花还是有着非常大的区别的。时常想,其实用不着将两者分那么清,把芭茅花叫作芦花为何不可?
有人说,芭茅花最不好拍摄,我却有些不信,当我真正面对那些白色柔弱飘浮的芭茅花儿时,才知道此话不假,面对摇曳的芭茅花儿,始终对不准焦距,是呀,用优先的快门去捕捉那灵动的鸟儿是需要时间与安静的。曾经在一首诗歌中将芭茅花儿比喻成秋天的鸟儿,微风一吹,芭茅花儿的飞絮在江边朴楞楞地飞,犹如一群鸟儿,有人说夸张,我却认为这是最具意象的写法,高远的天空,白云朵朵,宽阔的江面,芭茅花儿与江中海鸟上下翻飞,那飘飞的芭茅花儿不就是一只只白色的海鸟么?这秋天里最灵动的精灵,是秋天版图上一枚枚印章,深刻着,去不掉。
芭茅是朴素的,就如撒在山坡上的茅草籽一样,见风就长。芭茅花儿也是朴素的,朴素得近乎于一张白纸,在秋天的调色版上让人不敢任意落笔。一直认为,在秋天空朦的背景中,芭茅花儿是最美的点缀,花穗历经风吹雨打,时光漂洗,由最初的微红慢慢变淡、变白、变柔,最后结籽,芭茅籽也是美丽的,就如蒲公英种子般有一个流浪的过程,它们借助风的翅膀,在秋天的大幕中轻飘曼舞,远远望去,不管是起伏的山野,还是空旷的河滩,那星星点点的花穗,就像秋天舞台上善舞的长袖,把秋天的羞涩演绎得如泣如诉,无言晚来风,独上西楼,寂寞锁清秋。
对芭茅的喜爱主要缘于小时候,因为芭茅开花后会长出圆润的芭茅秆,那秆就是我们童年最倾心的玩具。也许,从春天就已开始关注那丛丛的芭茅了,要是老师叫我们写关于芭茅的作文,肯定是不用打草稿的,对芭茅生长细致的观察可能超过科学家对某种植物的研究,什么时候孕穗,什么时候出杆,什么时候杨花,我们比哪个清楚,一天天看着芭茅茎秆顶端渐渐膨大,像擎着一枚枚碧玉簪,再过几天,顶端包叶撑破,花穗脱颖而出,呈微紫红,中一主轴,分若干短小细节,每节环生出小穗,小穗附着密匝小花蕊,像极微缩的鞭炮,又像极小姑娘头上一条条细辫,慢慢松散开来,过些时日,茎秆又抽长许多,尖端小穗舒展开来,像极了蓬松的鸡毛掸子,再过几天,花穗似乎有些重,微风过处,偏向一边,这就是定格在我们记忆中的最美芭茅花儿了。每当这时,我们就知道,芭茅杆可以成为玩具了。
秋天到了,芭茅还绿着,芭茅叶是牛们的食料,那会儿,放学路上或者周末就不再寂寞,伙伴们跳着笑着,或牵牛,跑到河边,将牛鼻绳一丢,撒开大脚丫,在河滩上嬉戏,我们争相分开碧绿的芭茅叶,选择一秆较长较粗的直竿,顺理下去,直达秆之基座,然后再小心将芭茅杆折下,捧着芭茅秆,就象是捧着宝贝,或是擎着一面飘扬的青春旗帜,尽情释放豪迈的气息,眼中的这些芭茅秆,粗根部仿佛还冒着热气哩,用嘴一添,一股甜甜的味道充盈胸田,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嘴里能够沾染一占甜味,就如在苞谷地或者高粱地折下甜秆一样,那是最幸福的事情。直到现在,我都非常佩服那时的心灵手巧,用指甲对中剖开芭茅杆,一剖到底,反折其中一边,几经对折,就形成一个有头有身的鸭子雏形,再将另一边对剖,沿着鸭子的身段四周缠绕,这样,一个如竹排似的鸭身就形成了,鸭尾就是那没捋掉的淡红色花絮,然后将芭茅秆编成的鸭子放在溪水中,再在鸭子后稍加一点力,鸭子就在水中顺流而去。或持芭茅秆枪,藏在芭茅丛中,玩起攻占台湾岛的游戏,一点也不在乎芭茅叶割破手指的痛痒,牛们也有了玩伴,邀约去啃食芭茅叶,那种场景,是现在这些儿童们再也体会不到的乐趣。那一时刻,肯定是我们童年之中最快乐的时光了。现在想来,但凡有过如此经历的朋友都会会心一笑的。
至今想起被芭茅叶割破手指的事还心有余悸。儿时,不管男女,无一例外地都得上山去割草喂牛,每当嫩绿的含有露珠的青草装满背篼时,小伙伴们就围拢来,土制玩具的乐趣非常多,或斗草,或攀折芭茅秆编玩具。芭茅叶边缘密布着细小的锯齿,大概只有去采摘芭茅秆时大家才会停止嘻笑,然而,毛手毛脚的我们还是免不了被锋利如刀的芭茅叶割破手指,别看芭茅锯齿细小,却异常利,轻轻在手指上拉过,皮肉翻飞,鲜血淋漓,痛痒难忍,手忙脚乱的我们翻开衣兜,找出在兜里底角的沉淀物敷在口子上,摘下一片树叶缠上,鲜血立止,伤口还红肿着,我们就又开始玩起芭茅秆来,一个个灵巧的玩具在我们手中诞生,芭茅秆成为了我们童年乐此不疲的一大玩伴。
之所以喜欢这种不选择地方都能生长的多年生草本芭茅花儿,是因为她的太平民化,这种生命力极强盛的野花,到了秋天,伸手一捋,那丝绸般滑腻、柔顺的花絮,拿它往脸上一拂,痒痒的,怪舒服的,芭茅花儿结籽时,一粒粒薄如蝉翼的蒲公英般的种子,随风飘散,落入水中,随水飘流,即使被水冲到光秃秃的河岸,也会扎根生长,一两年后,便长得茂密如藩篱,碧绿如芦苇,一篷一篷,肆意蔓延,成为装饰秋天的画墙。
在我的记忆中,一直保留一幅平静的图画:家乡承包地,母亲穿梭陇厢,挥锄铲地,累了,坐在土埂,用袖角拭去额角的汗,土埂边,一株株柏树下丛生着葱绿的芭茅,白白的芭茅花儿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色的光芒,整个村庄愈加静谧。
改用宋丹丹小品中的一句台词:我十分想念芭茅花儿。周末,几个朋友一说起要去乡下拍摄芭茅花儿,我没有考虑就答应了,芭茅花儿承载了我们童年太多的东西,在城里的这十多年,梦里出现最多的可能当数那飘飞的芭茅花儿了。车子从高速公路上一晃而过,丛丛的芭茅花儿在车窗外向我招手,我好想停下来,可是不能,站点还在前方,能够停得下来么?村庄大变了,芭茅到处丛生着,覆盖了曾经的小路,要想真正回到原来的村庄已然不太现实,芭茅花儿只在我的心中摇曳着。
唉,秋天到了,一句“我回来了”的话就堵在胸口,就如在梦中,一直喊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