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超│成 佛(短小说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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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 佛(下)
□郑玉超
雾里影影绰绰,那黑衣女人肩膀一耸一耸,看起来哭得缓不过气了。我拨开雾,好不容易走到跟前,那黑影霍地立起身来,转向我,那两只眼珠血红血红的,满是血,脸上居然长满了黑乎乎的毛。有点面熟,可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
你一定会问我跑没跑?我可想拔腿逃啊,可脚迈不开了,小腿肚子转筋了。那女人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哭叫着说,终于等到你了。
我一听纳闷了,等我干什么?我的婆姨都死了好多年了,除了宝应那个朋友,我基本守身如玉啊。于是,我颤着声音问她,我和你有啥瓜葛?
她只是一个劲地说,可怜我那七个没出世的孩儿啊!”
勾践的心翻江倒海。忽然,他趴倒在桌子上,身体颤抖着,悲悲戚戚。
这时,酒桌上的烛光突然摇晃起来,逼仄的草房内,瞬间起了雾,似有似无,飘飘渺渺。牛百岁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一脸惊恐,张着嘴,只喘粗气。很快,光线不再摆动,静止了下来。很快,雾也散了。相互间,又看得清彼此的面容。
半晌,牛百岁才缓过劲来,声音像被人用绳子扯住一般:“你看,吓坏了吧?我才晓得,这老太婆就是我以前杀的那头母猪啊!她双手紧紧勒住我的脖子,指尖快要钻到我的颈骨里了,疼得我直叫唤。”
我拼命挣扎,她的手愈勒愈紧。忽然,远处传来脚步声,我忙用脚跺地,使劲哼哼。那猪婆子也发觉了,手稍稍调了一下角度,狠狠对我说,“看来天不杀你,就让我先给你一个教训吧。”
我觉出猪太婆的手在用力,我清晰地听到我的脖子咔嚓咔嚓响,很快,我就啥也不知道了。从此,我的头就歪了。起先,我的头不歪,脖子也正,就和你一样。
可勾践早难以自已了,双手握成了拳头。
牛百岁摇了摇头,面色沉重,又一字一顿地说:“至今我还藏着那老母猪的皮,也算是赎罪吧。自打那以后,我再没杀一个怀崽的。”末了,拍了拍勾践的肩膀,告诫说,“你跟着我学手艺可以,但我决不许你伤害怀了崽的猪羊。那是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都不会答应的。”
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歪头,端起酒碗,说再碰一下,干了。还没干呢,牛百岁就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他的最后那句话,差一点击溃勾践脆弱的防线。歪头牛百岁是自己的半日之师,当晚刚递过拜师贴的师傅,自己毕恭毕敬,称之为先生。刚见到牛百岁,自己就骗他说,走过了千山万水,终于才找到他,今生就跟定了师傅,一心向学,做个屠户。——这个师傅让自己整整寻了五十年。
八月十五,这是人间团圆的日子。走出院子,外面起了风,雾色浓浓,刚才好端端的月亮忽然之间遁去了,无影无踪。屋内,牛百岁伏在桌上鼾声四起。
勾践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他暗暗发誓,得把自己老婆的遗物——那件皮衣带上。可牛百岁到底会把她藏在了什么地方呢?勾践又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里一直藏着把复仇的匕首,一藏,就是五十年。
短剑在手,蓄势待发。就在勾践举起匕首的一刹那,眼前仿佛看见了一尊佛,闪着金光,他手中的匕首“当”的一声坠落尘埃。
后来,吴越地出了一个王,也叫勾践。至于是不是一个人,没人说得清,隐约听人说起,他的队伍里有一个老人很像牛百岁,歪着头,腰间揣着一把屠刀,摇旗呐喊,赤膊上阵,最终死在了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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