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诗不学诗家语,学到老来诗不精 诗要用...
◆学诗不学诗家语,学到老来诗不精
诗要用“诗家语”,这是北宋大文学家、大政治家王安石提出来的。什么是诗家语,王安石没有下定义。
“诗家语”按笔者的理解,就是“诗的艺术语言”,诗和其他文学体裁是用同一种语言,但诗的语言与其他文学体裁的语言又确有不同,这并不像新诗最早的“尝试”者胡适先生说的那样:“诗国革命何由始,要使作诗如作文”。
诗的语言与散文语言到底有什么区别?历代文人学士比较能接受的共识是诗与散文在语言上有层次之分。
明人苏伯蘅说:“言之精者之谓文,诗又文之精者也。”
与散文语言相比,诗家语有三个不同之处。“它常常是不合法的,它常常是不合理的,它常常是无言的。”
一、诗家语常常是不合“法”的
此处的不合“法”,不是法律的法而是语法的法。就是说,诗家语往往是不遵循散文语法的,同时也是不精确的。精确的语言往往缺乏诗意。不论新诗、旧诗都是如此。
1、语序异常。
例如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第一句:“轻轻地我走了”词序就是异常的。传统诗词中这种词序异常就更多了。如“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杜甫《秋兴八首》之八)、“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王维《山居秋暝》)、“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辛弃疾《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等比比皆是。
2、句法异常。
如岑参的《还高冠潭口留别余弟》“昨日山有信,只今耕种时。遥传杜陵变,怪我还山迟,独向潭上酌,无上林下棋。东溪忆汝处,闲卧对鸬鹚。”读这首诗有些感到前言不搭后语。前两句是说昨日山里来信了,现在正是耕种的时候。忽然来一句“遥传杜陵叟,就把语气隔断了。第五句“独向潭上酌”更是完全脱节。如果用读散文的方法来读这首诗就不知所云了。
3、省略主语。
传统诗词中非常常见。如杜甫的名篇《石壕吏》是以第一人称写的。写他的亲见亲闻,应该说,句句的主语都是“我”字,但这首古风从头到尾没有一个“我”字、“吾”字或“余”字。再如他的《望岳》后四句也应当都是我在感受、我在看,“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4、拒绝精确、准确。
有一个笑话,说是翁婿二人中秋饮酒赏月,岳丈爱做诗,对月吟道:“一轮明月照姑苏”,正要往下吟第二句,女婿说:“这句话不准确,月亮如何只照姑苏一城”,应该说“一轮明月照姑苏等地”如果按女婿的话,准确是准确了,那还有什么诗味呢?
二、诗家语常常是不讲“理”的
所谓不讲“理”就是违反习以为常的生活逻辑思维逻辑,也就是通常情况下的反常。“无理而妙”是古代诗论的重要命题,妙就妙在“无理”中更强烈地表现出诗味与诗美。
张子野《一丛花》的最后两句“沉恨细思,不如桃李,犹解嫁春风”,春风如何能嫁?
这是“无理”,其实诗人是说:春风守信,每年如期而来催开桃李,比不可靠的丈夫强;沈佺期的《杂诗》其三“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也是看似“无理”,而诗人的意思是:思妇在闺中痴望以抒怀念之情的月亮,同时也在边营引起征人的思念,也是“无理而妙”。
贾岛《题李凝幽居》颈联,“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移石如何会动云根呢?原来诗人是说李凝的“幽居”在很高的山上,云雾缭绕,那云好象是从石上生出来的,搬动石头,岂不动摇了云的根子吗?所以诗的语言如果以习以为常的生活逻辑和思维逻辑去理解,那就是“无理”的。
三、诗家语常常是“无言”的
“至言无言”,诗是将“可述性的意义降低到最低程度的艺术,又是将可感性的诗质提高到最纯度的艺术”。
诗在想象世界里是极端自由的,它不为外界所局限;但诗的语言又因为诗拥有最大自由而成为最不自由的语言。这是因为语言在感情世界、内心世界面前是苍白无力的,它不能说破感情的名称,只好“诗出侧面”,指引读者走进诗的世界。以“不说出”来代替“说不出”。如“鹦鹉前头不敢言”,“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等等都是诗在笔墨之外,诗在诗外。
有的诗落墨于情感之果,去写意,柳宗元的“千山飞鸟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是也,这就叫意在象外;或落墨于感情之因写象,王安石的《登飞来峰》:“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是也,这叫做诗在意外。
为什么诗家语会出现“无法、无理、无言”的现象呢?主要是由于诗的外部形式和内在的要求所决定的。诗要求节奏感,诗必须服从格律,诗的篇幅小,要求精炼含蓄,诗要求以抒情为目的的形象思维,排斥逻辑思维,诗要求丰富的想象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如此等等,是造成诗家语不同于实用语的根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