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锋：我的发小叫升民

和升民是在同一个村子里长大，那时村子里只有一所小学，同龄人上学在一起，写作业在一起，玩耍在一起，就差睡觉在一起，而同学之间难免有磕磕碰碰，不免有吵吵打打，分分和和，三五成群，派别林立，总在一起的就是那两三个。

那是清贫而又欢乐的日子，发小升民性子凉，印象中不爱惹事，和我臭味相投，两家离得不远，上学做伴多，放学顺路多，不知不觉就走了五年，随着小学毕业，走进初中，圈子变大了，学友变多了，身边慢慢地少了他的身影。

等年龄再大些，相继结婚都有了孩子，那时正是而立之年，各自都在忙活着自己生计，少了联系，忘了曾经一同走过童年的朋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感觉不到少了什么。随着生活稳定，进入不惑之年，才发觉心中有道割舍不了的情缘，心中那道回忆一旦激起，珍贵得让人怜惜。

和发小升民有了联系，是他多年后回到县城之后，那些年他相继有了三个女儿，在邻县做些小本生意，靠着勤劳本分在村子里老院子箍起了两面窑洞，安了大门，有了一个稳当的家，随后在县城又买了一处单元房，再然后去了家煤矿上班，上班时他兢兢业业，用其他发小的话说是个本份吃苦的老小伙子，干活时舍得出劲，到了下班时，却是不安份的人，打电话说：伙，我在你“姨”这儿哩。

发小之间见面不喊大名，见面永远叫外号。“姨”是另个发小老皮的老婆，只因年龄比我小，性格活泼大方，样貌长得可人，发小们见了都爱开玩笑，时间长了，我和升民都互相挤兑对方：干脆认个姨吧，嘴里却对老皮说：好侄儿，对我姨好些，心里想着我叫姨，你是我侄儿，心里一下子就扯平了。

升民在煤矿上班是三班一倒，每月总有十天时间我俩晚上能聚在一起，而那十天总有三五次，因为有了认“姨”这件事情，就成了升民和我之间聊天打趣的话题。有时打电话，相约地点都说：伙，在你“姨”那儿见。

相见多是喝酒场面，那时喝酒只要有个由头就喝，有次发小老皮买了张小饭桌，碰见都说：添家当了，该请客。老皮是个热肠子人，见不得人激，从邻居店里提来西凤375，从中午十二点开始，这个喝点这个走，不一会又来另一个，下午两三点，我刚从另个酒场下来，喝得晕晕呼呼，进门打了个招呼，就上二楼睡觉去了。

到了下午六点，楼下酒场还在继续，不一会发小升民就来，酒场又热闹起来。那时我酒劲刚过，稍微灵醒，下楼又围座在桌前，吆喝起来，两三个钟头过后，升民女儿咪咪开车接他送我回家，升发和我搂着上车，酒上头，脚下站不稳，一下子都摔倒在一起，相互压着，腾不出手起不来，咪咪说：我爸和我叔撂在一起了。事后老皮说：那个小饭桌买回家，朋中午喝到晚止，人来人往好几茬子，整整喝了八瓶多酒。

以后再见面，互相告诫年龄不饶人，酒还是少喝点，不要再出洋相，喝着喝着就控制不住局面，但是和升民喝酒，不要什么下酒菜，就是一盘花生米，但是酒却不马虎，那时年轻，有些轻狂，桌上一两瓶清酒，桌边或放一两箱啤酒，摇两下骰子，江湖乱到胡吹一下，喝到尽兴时，袖子一撸，划两拳，喝得有些熏晕，座在一起侃大山，想些以前在一起的故事，谈一下眼前经历的往事，一切是那么让人心醉。

有种感情愈久愈坚，涮两下，他能开怀大笑，心中郁闷一扫而空，怼两句，他能高兴两三天。有次我不在场，听老皮说：升民酒喝多了，有些上头，爬在桌子耍着酒疯非要等我来，赖着不想回家，到了凌晨时刻稍微清醒，老皮坚持要送他回家，升民说：这点酒算个㞗，一边说：没事，一边骑着电动摩托车一溜烟回到家，回到家中睡在床上，不忘在微信里对老皮的老婆说：姨，到家了，那条微信语音成了我们相互打趣经久不衰的话题。

在交往的日子里，有时喝酒时发现身边没有了对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拔个电话，问对方在那里，要不过来喝两杯，因我经常跑步锻炼，他在煤矿上班，俩人自认为身体棒棒的，但升民与我相比，酒量终究有些差别，前些年他买了体脂秤，见面自诩各项指标如何了得，非要我到他家秤秤，上秤结果是我的各项指标与他不相上下，但新陈代谢指标比他高出了三分之一，他逢人就讲：老李代谢的快，难怪能比我喝酒。

有种记忆是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清晰。以前升民还是谨言之人，只有聚在一起喝酒时才有话说，接近知天命之年，升民的话是越来越多，有时俏皮话和荤段子一个接一个，我戏谑：越老越骚轻，他不以一然，隔三差五给讲些我们在小学期间的事情，对我来说小学往事是片空白，开始我以为他是胡冽冽，谁知他的话勾起越来越多发小对往事的回忆，接着他的话题说的人是越来越多，越说越激动，有的话题能谈一两个钟头，第二天接着谈。

儿时发黄的回忆一旦打开，升民是越回忆越带劲，总有回忆不尽的故事，每每聚在一起，他总谈论些儿时故事，或说前日子碰见的人，确认是否初中同学，因为回忆让升民是刻骨铭心，他能将发生在他人身上的故事一件又一件，如数家珍，讲起来就如临其境，就似在昨天发生的，我说：这小子脑子够用，当我用佩服的眼光看他时，他又自嘲道：上学时把心思没用在学习上，把精力用在记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学习耽搁了，也没考上大学，而今只有靠下苦过日子。

岁月流逝，时光静好。有种好友是不为你设防，敞开心扉无话不说，看着不顺眼还是要说，做的不对也要说出来，说不说是他的事，听不听是你的自由，说完后还说：好娃哩，都是为你好呢，让你一点脾气也没有，心里却是暖暖的，没有一点膈应，这就是发小，那来自生命之初最纯的友谊，让你又爱又恨又珍惜。

作者简介

李剑锋，男，1971年出生，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供职于渭南市石堡川水库灌溉管理局，多篇散文先后在水利部、省委宣传部、教育厅、水利厅举办活动中获一、二、三等奖，在中国水利报、陕西日报、陕西水利、渭南日报等报刊杂志刊登散文五十多篇，在主流媒体和网站刊登新闻稿件二百多篇，在中省以上杂志刊登技术论文十五篇，有多篇论文在水利部、陕西水利厅、渭南市政府举办活动获得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