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寄锦书来?
文:赵鹏飞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题记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
私下里觉得,古代为数不多的女诗人当中,能够将相思之苦演绎得如此完美的当属李清照了。单是那句“云中谁寄锦书来?”,让人产生一种望穿秋水、断肠天涯的相思与决绝!此刻,忽然想起那句“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诗来,这诗句将一个瘦比黄花的女子吹入云端,时隔数百年之久,我们只有从漏雨里听得雨打芭蕉的声音,从远远的云端幻想当年伊人的字迹如何变化成积雨云,然后再变成托不住相思的淅淅沥沥的细雨,一滴一滴地打湿内心的期盼已久的那篇无字的信笺……
云中锦书,多为无字之书。
所谓“易求海上琼枝树,难得闺中锦字书”是也。
《开元天宝遗事》中记述过这样一件事情:长安郭行安的女儿郭绍兰嫁给巨商任宗为妻。任宗去湘中一带做生意,一走数年,到后来连书信也不肯写了。绍兰一个人在家里苦闷异常。一日,她见堂中有燕子在梁间嬉戏,便向燕子叹息道:“听说你从海东面来,湘中是来回必经之地。我夫婿离家不归已经好几年没有音讯,生死存亡全然不知,我想请你带我投书给他。”说罢泪如泉涌,只见那燕子似通人意般在梁上飞鸣。绍兰又道:“你如果答应我的话,请飞到我怀抱中来”。燕子果然落到了她的膝上。于是绍兰写了一首诗歌系与燕足,诗中说:“我婿去湘湖,临窗泣血书。殷勤凭燕翼,寄与薄情夫”。燕子展翅飞去,不久他惊奇之中发现燕足上系着一封诗信。读罢诗信,任宗颇受感动,第二年便返回家中了。
这是典型的“鸿雁传书”的例子。
或许,夫妻团圆的结局,比臆想中的“云中锦书”的虚幻并由此带来的惆怅与落寞更能够打动人心。
古人常常因为生计所迫、或者因为升降与遭贬谪而造成无数有情人的别离以及随之而来的忧伤。由于古代的交通落后,一封信的送达往往需要数月甚至长达半年之久。如果说,“鸿雁传书”或者“云中锦书”最终能够化解痴男怨女的相思之苦、让久别的夫妻破镜重圆的话,那由高墙内递出的“藏衣诗”和护城河内飘出的“红叶诗”所演绎的宫女爱情故事,往往比“云中锦书”的故事更让人从飘渺中耽于幻想,并最终获得一种心灵的慰藉。
相传,玄宗开元年间,宫人缝制戍边将士的纩衣时,一位宫女在衣中藏了一首诗:“沙场征戍客,寒苦若为眠?战袍经手作,知落阿谁边?蓄意多添线,含情更著棉。今生已过也,结取后生缘。”得到这件战袍的士卒将诗上交,将帅上奏朝廷。玄宗得知后,让人将诗遍示后宫,让作者坦白,声言绝不加罪。一位宫女承认是自己所作,玄宗大发慈悲,让她与得诗的将士结为夫妻。
而比纩衣寄情流传更广的是红叶题诗的故事。据说,唐时诗人顾况在洛阳与友人游于苑中,见到一片大梧桐叶泛于水上。拾起一看,上面写着一首诗:“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顾旷也在红叶上题了一首和诗放入波中。诗云:“花落深宫莺亦悲,上阳宫女断肠时。帝城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寄予谁?”过了些时候,顾况又在苑水上得到叶上一诗:“一叶题诗出禁城,谁人酬和独含情?自嗟不及波中叶,荡漾乘春取次行。”后来,宫内谴出一批宫女,包括那位红叶题诗人,顾况与她终成眷属。
其实,衣内藏诗,红叶题诗,原本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云中锦书”。这样的姻缘机率不到千分之一或者万分之一。但“红笺字虽小,毕竟说尽了平生意”。谁言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毕竟,无论衣内藏诗还是红叶题诗,为我们展现了人类爱情史上一种罕见的情史,也许,它远远没有诗经里关雎的和鸣动人,然而,穿越时光的经幡,历史的断砖碎瓦里,却因这些凄美的爱情诗和它所演绎的故事而有了一丝丝人间的烟火味儿......
作者简介:
赵鹏飞,网名:飞翔的夏天、雨润芳菲。河北省作协会员,河北井陉人,作品散见《星星》《诗选刊》《北京文学》《中国诗歌》等刊物。著有诗集《诗歌的白马》《安放》。业余码字,不求闻达,唯求在文字的清香中寻找生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