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吴瑛：【追节灯与囝儿馍】（散文）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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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节灯与囝儿馍

文/吴瑛

小时候，每年初二给舅家拜年后，就急着等他们来追节，追节礼最重要莫过于灯和“囝儿馍”。

灯通丁，娘舅家外甥、外甥女送灯，意思子孙繁盛、佑护人生。正月初五到十五，高陵南街是卖灯的集中地，有莲花灯、麒麟灯、长命富贵灯、皱纹折叠灯，挂满了一街两行。一般送女娃是莲花灯，取意高洁端庄。莲花灯，圆柱状灯身，上部是六层粉红莲花瓣，最上一层用绿色纸裱糊成圆形，意为莲蓬，圆面上点缀十二个银点，象征十二个月，灯底部是有头有尾有须根的莲藕，整个灯筋骨紧凑，素雅干净。给男娃常选长命福贵灯，祝福健康平安、富贵吉祥。间隔送鳌灯则希望学业有成。

舅家的灯从我们出生一直送到十二岁。老辈人认为十二岁是属相轮完一圈，过了人生一个关口，从此孩子变大成长得会更顺当。十二岁送灯叫“完灯”或“全灯”会比较隆重。记得我得到了2个手电的礼物，算是贵重的了。小时候好奇，为啥舅家的灯比较重要。后来理解，舅家为娘家、母家。母亲家族在一些事上有发言权，譬如分家需请舅舅决断，母亲过世，要第一时间给舅家报丧，舅家来人检视后才能入殓，灵堂上必献娘家饭，凡此种种，应该是母系氏族社会的遗存。

舅家的灯，对孩子们来说，是传统，是体面。每天晚上，我们点着舅舅送来的灯，和村里伙伴们玩，心里暗暗地比赛谁的灯好看，有炫耀的意思。而灯，按照俗约，要在正月十五前烧掉。所以，十五晚上孩子们会不约而同聚到场畔碰灯狂欢，你碰我，我碰你，不一会儿就有灯笼被碰着起火，欢呼声此起彼伏，直到最后一只灯着火烬熄灭，才意犹未尽回家。

灯笼烧过，孩子们眼里年也就过完开学了。

灯在追节中承载了重要使命，那么派出“队伍”看护就显得非常必要。这个队伍一般由十二个囝儿馍加两个老鼠馍组成，合在一起叫“看灯囝儿”。

舅家送来的囝儿馍是妗子用白面粉亲手做成，揉得很瓷实，掰开后能看见层层，闻着有浓浓的麦香味。馍顶用篦子压出齿纹，面上用黑豆点出眼睛和嘴，头顶再插了美丽的面花，活脱脱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孩儿模样。为什么会加两个老鼠馍，概因老鼠强大的繁殖能力,被赋予了多重民俗意义。在民间艺术协会，老妈们用剪刀剪下“鼠咬天开”剪纸作品，表达着“老鼠吃葡萄，多子多孙在后头”的俗说与隐喻。老鼠排在十二属相第一位，民间也有新船下水，先要烧香吊表放老鼠的传统做法，据船户们讲老鼠上船预示船不沉不烂。老鼠“通灵”的“神功”，或是人安排它来看护灯的原因。

关于“囝”的规范字，没有统一的写法，有人写为“鹣”，有人写为“鲽”，也有写为“茧”。查过汉语大词典笔者认为“囝”比较合适，方言“囝”，意同囡（nan ），小孩儿的意思。送灯送馍都是舅给外甥送，这时候外甥还未成年。

日升日落，一年年过去。如今，每家每户基本小康不再踅摸摸着吃，手工馍早已不再作为年礼了。小孩子们没听过“看灯囝儿”词条，也不知道囝儿馍是个什么样子了。今年疫情，我在家蒸馍，做了几个囝儿馍，上高中的女儿看了，惊喜得舍不得吃，放在案头长时间欣赏。过年了，想起这些，我总想去寻花灯手艺人订购一对莲花、长命富贵灯，挂在家里，增添些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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