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同,字与可,生于北宋天禧二年(1018),只比苏轼的父亲苏洵小九岁。文同的家乡四川绵阳盐亭县,与眉山分邻于成都之南北,均为蜀地,二人先有着一层同乡之谊,后又加上一层表兄弟的远亲,再后来,苏辙的女儿嫁至文同的次子,于是间接苏文两家又成了姻亲。而这三层关系,对于苏轼与文同之间的友谊而言,实在不值一提。文同去世后仅半年,苏轼即因乌台诗案入大狱,后来他在被贬黄州后,撰写祭文,其中清楚地记述了二人相识的经过。苏轼是在凤翔做官时与文同相识的,当时46岁的文同留给苏轼的第一印象极好——“我官于岐,实始识君。甚口秀眉,忠信而文。志气方刚,谈词如云。”说来也是奇怪,在这一次会面之前,苏轼与文同从未有过交集。嘉祐五年,文同在京城任秘阁校理,大概相当于国家图书馆/国家档案局的管理人员,此时苏轼正好也在京城,只是因为专心备考制科,所以未有谋面。直到治平元年,文同丁忧守丧后回朝领职,被派到汉州(今四川广汉),履职途经凤翔。当文同来到岐山时,正赶上苏轼与章惇作别后也返至岐山,倾谈之下,一见如故,从此结缘一生。苏轼对文同的艺术评价是:诗一、楚辞二、草书三、画四。而在后世的评价体系中,文同最著名的身份是画家,尤擅竹。
图片说明:这是文同留存于世的最负盛名的画作《墨竹图》绘一竿悬崖倒垂竹,墨竹作弯曲状,由左上斜向右下方,竹叶以浓墨为面,淡墨为背,阴阳向背层次分明,开后世墨竹之先河。文同,字与可,世称石室先生,擅诗文书画,北宋画家。
图片说明:此为苏轼作《墨竹图》局部。
苏轼画竹,极大程度上受到挚友文同的启发。
此幅墨竹构图大气清爽,由右下角生出一丛高矮不一的瘦竹,苏轼用中锋行笔画茎,但又用浓墨,大侧锋画出大气沉稳的竹叶。高矮秩序皆有其理可寻,难怪苏轼评说画竹子“无常形而有常理”(《净因院文与可画墨竹枯木记》)。
此画现藏于耶鲁大学美术馆,由威廉·摩尔夫人于1953年捐赠
苏轼一生交友无数,文同绝对是排名第一的好朋友,真朋友。古今中外,朋友这一层关系遭到了太多次的玷污与践踏。到底什么样的关系才算是朋友?这个问题在我心中一直找不到答案,直到了解了苏轼与文同的友情,答案才逐渐清晰。苏轼与文同自治平元年(1064)相识,至神宗元丰二年(1079)文同病故,友谊仅存续了短短15年,且二人宦海沉浮,身不由己,算上凤翔首识,一生也仅有两段聚会的时期。凤翔一别,二人再次见面已是熙宁三年(1070),彼时二人有幸同在京城供事,又巧同住在开封城西,“一别五年,君誉日闻……艺学之多,蔚如秋蕡,脱口成章,粲莫可耘……”这绝对是苏轼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而且绝对没有之一!论爱情,此时他一生中最懂他的那个女人王朝云才刚刚8岁;论到个人创作,此时距离他在黄州写下那几篇千古文章还要再等十二年的时间;但这几个月的时间,苏轼的灵魂终于找到了琴瑟和鸣的至高快感,他关于艺术创作的一切表达都有了一个人可以与其映照,辅其归纳,和其成就。这一段日子,二人几乎每天都要见面,文同有一篇专门记述这段往事的文章中写道:试想,好朋友在一起,就那样坐在一起,不会因为突然没了话题而感到尴尬和紧张,也不会掩饰自己所有的心情,像孩子一样放肆地玩耍与创作。试想,两个好朋友,虽然彼此有共通话题与爱好,但一个人淡泊名利,另一个人市侩逐利,怎么可能成为掏心掏肺的好朋友?文同别名笑笑居士,苏轼其实也可以称为笑笑居士,因为他在文章中就特别爱用“呵呵”这种拟声语气词。可惜好景不长,熙宁四年,苏轼外放杭州,二人都不会想到,此一别,即为永诀!之后,苏轼与文同的书信往来频仍,苏轼经常在信中抱怨处境,诉说心事,文同以友及父兄的口吻反复劝慰苏轼谨言慎行,不要妄议朝政。唯一可惜的是,苏轼始终没能把老友的话听到心里,从外放杭州之后的八年间,苏轼频论国事,以反新政,其间的文字“罪证”一直被新党小人日积月累地搜集,终于累积到了定罪的程度,这才有了乌台诗案之祸。ps/本文只讲了二人的深厚友谊,其实更值得深研的是文同的艺术风格对于苏轼的巨大影响,在未来的篇章中会有大量篇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