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回望6000年铁丘（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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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6000年铁丘
刘平
在中原地区，自古就有一些带“丘”字的地名，虽历经千年，有些地名至今仍在使用。如商丘、沈丘、封丘等等。“丘”，从字面上来看，有高地的意思。古人为了避水患，多选择地势高的地方居住，久而久之这些丘地就成了部落的族居地，因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丘文化”。
在濮阳境内，以“丘”命名的地名也有很多，如铁丘、瑕丘、安丘、展丘、白丘等等，而最负盛名的是一一铁丘。
铁丘村与铁丘遗址
立夏后的一天，我骑着单车，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沿着宽阔的铁丘路，寻幽访古再次走进铁丘村。
铁丘村位于濮阳县老城西北2公里，今属濮阳市高新区王助乡管辖。铁丘东邻马颊河，西濒汉以前的黄河故道，南靠大名鼎鼎的“中华第一龙”出土地一一西水坡，北接马庄古文化遗址。新修的铁丘路穿村而过，将村子分为前铁丘和后铁丘。 “铁丘”之名来源于《左传》中的古地名“铁”，历史悠久，文化底缊丰厚，早在6000年前，就有先民在此居住，繁衍生息。
在后铁丘村，我遇到了在街头乘凉的90岁的王付乐和70岁的王新顺老人。据两位老人讲，他们的祖先是明初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迁来的，已有600多年的历史。村里有张、王、曹等几大姓，没有姓铁的。王新顺老人说，2000多年前“铁丘之战”就发生在这里，作为地名，有好几千年的历史了。王付乐老人回忆说，他小时候，村头的铁丘堌堆（铁丘古文化遗址）比现在高的多，跟马庄堌堆（马庄古文化遗址）是连着的，后来由于平整土地给铲平了。老辈人相传，堌堆上原有铁佛寺，到我记事时寺院已经毁了，现在的铁佛寺是10几年前重建的。老人还讲了一些关于铁丘堌堆的传说。
濮阳是一座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历史悠久，文化积绽深厚，古文化遗址众多。仅濮阳县境内就有裴李岗、仰韶、龙山时期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存16处之多，加上市区的戚城遗址、蒯聩台遗址等，竟然多达22处，被史学界誉为“新石器时代聚落群”。铁丘遗址便是其中一处比较著名的古文化遗址。
告别两位老人，笔者来到村头铁丘古文化遗址。遗址为一台地，高约1米，包含仰韶、龙山、殷周等几个时期的文化遗存。遗存内涵表明，史前时代，濮阳先民在此延续了2000多年，创造了灿烂的史前文明。
正值初夏时节，麦地上空笼罩着一层灰色的薄雾，铁丘村也是雾腾腾、水蒙蒙的，犹如仙境，给这6000年前的古文化遗址平添了一种神秘的气氛。远处，拖着长音的“馒头……热馒头”的叫卖声悠悠传来。骑着电动车进城的村民大声地寒暄着，这一切又让我感觉这村庄真实而亲切。
铁丘堌堆原高出地面3米，在“农业学大寨”运动中因平整土地普遍被挖去两米多，现残高不足1米，南北长95米，东西宽60米，面积约4000平方米，周围大部分为农田所覆盖。台地中央原为铁佛寺旧址，昔日的寺院已荡然无存，如今的铁佛寺是近几年由村民自发捐款修建的，有些简陋。因台地上部的土层被移去，古代文化层便直接暴露在地面上，村民在耕地时曾挖出方格纹式罐盆、夹砂灰陶鼎、素面陶碗以及黑陶磨光豆杯等。除陶片外还有兽骨、烧土、蚌器、鹿角等。从残留的遗物特征分析，铁丘遗址应是仰韶文化、龙山文化和殷周三个不同时期的遗物，有着6000多年的历史。
“来啦！进屋喝碗水吧！”在铁丘寺前，我遇到了骑电动车卖菜回来的王怀中老汉。年过花甲的王怀中就住在铁丘寺西配房里，虽然有些简陋，却是个很文化的地方。院内到处可以看到残碑、古砖、陶片、蚌壳之类的东西。王怀中自豪的说：“文化局每次来考古发掘，都是找俺帮忙。”王怀中一家在铁丘遗址上生活了多年，义务保护着这处古文化遗址，多次受到有关部门的表彰，这座铁佛寺也是他多方奔走建起来的。“居移气，养移体”。经常接触考古工作者的经历让王怀中成为村里考古知识最“渊博”的人，像“文化层”“灰坑”“探方”“仰韶文化”“龙山文化”这些相当专业的词语不时在他的言谈中出现，令人刮目相看。而就是这位“文化人”，居然不识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在王怀中陪同下，我参观了一处没有回填的考古发拙现场。原始的铁丘聚落就在我脚下不足1米处，再看看身边的铁丘村，它们的直线距离几乎为零，但时间距离却是6000年！
晋郑铁丘之战
铁丘堌堆上麦浪滚滚，村民在田间悠闲地劳作，此时的铁丘村宁静、祥和，很难让人相信，2000多年前，一场战役就发生在这里，这就是著名的“铁丘之战”。
《左传》载：“鲁哀公二年，晋赵鞅、卫太子蒯聩于戚与郑交战……大败晋。”铁丘之战发生在公元前493年，交战的双方为晋国和郑国。战役是由于郑国子姚、子般押送齐国送给晋国中行氏、范氏的粮食而引起的。赵鞅是晋国大夫，实权在握，因迁卫国百姓于晋阳，和邯郸赵午发生矛盾，并最后杀死赵午。赵午的舅族中行氏，以及和中行氏有姻亲关系的范氏遂联合进攻赵鞅。晋定公派兵讨伐中行氏、范氏，中行寅、范吉逃到朝歌（今淇县）。
公元前493年8月的一天，齐国送粮食与中行氏、范氏，由郑国子姚、子般押送。赵鞅闻讯，欲报被攻之仇，便组织力量袭击运粮车队。赵鞅由卫太子蒯聩支持，陈兵铁丘与郑人大战。赵鞅被射中肩膀，军心几乎动摇，伤亡惨重，但卫太子蒯聩奋勇争先，将郑军杀败。铁丘之战是春秋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范例，也是春秋史上一次较有影响的著名战役。
商周时期，铁丘一带土地肥沃，交通便利，乃兵家必争之地。2500年后，村民在犁地时经常发现有大量人骨交错叠压，初步证实这里就是古战场遗址。1987年，考古工作者在距铁丘遗址1.5公里的西水坡遗址，东周文化层出土了30座整齐排列的阵亡士卒墓，每坑约20人，遗骸上还发现矛头、镞等兵器残留，年龄在18—30岁之间，经考证应是“铁丘之战”的遗物。1987年11月21日，铁丘遗址被河南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铁国、铁丘、铁姓与铁
“铁”是一个古老的地名，殷墟甲骨文中已经出现。铁还曾是商王朝的王畿之国一一铁国。据南宋罗泌撰写的《路史·国名纪》记载：“铁，卫地，今卫州有铁丘，戚地南七里。”春秋时铁、戚（今戚城）同属卫地。
铁丘村即是古“铁”地，这里也是中华铁姓的发源地，春秋时期，卫国戚地的商朝遗民因居住铁丘，便以居住地为氏得姓铁氏。
铁国，源于子姓，出自春秋时期卫国中商朝遗民居地铁丘，属于以居邑名称为氏。由于离商王都城朝歌（今淇县）较近，成了商王畿东部屏障。武王克商后，铁国也受到冲击，被迫北迁。铁人为纪念故国，以铁为氏，形成铁姓，成为现在的铁姓正源。
凡是有历史底蕴的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符号。有着数千年历史的铁丘，“铁”无疑是它的文化符号。
“铁”的繁体为“鐵”，左边是“金”，包含所有金、银、铜、铁等金属物质；右边为“戈”，代指武器；中间部分大概是冶炼的过程，最初没有金字傍，也不仅仅代指铁，“鐵”字带“戈”，应跟兵器有关。
《中国通史》的主编白寿彝认为，“我国古人大约在3000多年前已经开始使用陨铁了。”相传夏禹收九州所贡之铜铸九鼎，也有说是禹的儿子启采集山川铜矿在昆吾铸造而成。《左传》说：昆吾就在今天濮阳一带。正是昆吾人有了高超的铸造工艺，在3000年前认识到铁的价值，较早地掌握了冶铁技术也是完全有可能的，铁丘以“铁”闻名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么，铁丘一带有炼铁的原料吗？相传，很久以前，在铁丘村附近就发现了铁矿砂，后来还发现了冶铁场。濮阳著名文化学者归来老师为了考证铁丘冶铁的历史，曾找到过这个铁砂坑，用磁铁验证了铁砂的存在。他在文中写道：“濮阳县西水坡向西200米，有一铁砂矿，不多，稀有到比黄金还少的地步，据说2000年以前，铁丘的生铁制造业，取材于此。”濮阳市地方史志办公室副主任陈玉莲老师也曾对该砂坑实地考察，写出《濮阳有个“铁丘”，其实那里并没有铁》一文。
关于中国冶铁技术的起源，一直是众说纷纭，到底是不是铁丘先民最早发明了冶铁术？由于史料不足，又没有考古学上的支持，笔者不敢妄言，如果有一天在铁丘一带有了考古新发现，证明铁丘就是中国乃至世界上最早的冶铁之地，那么，铁丘也会像西水坡中华第一龙一样震惊世界。
离开铁丘村，一种敬畏凝重之情依然笼罩全身，一种肃然悲壮之感依然涌遍心胸。告别铁丘古文化遗址，笔者似乎走出了时光隧道，走出了史前，重新踏入二十一世纪这个现代文明日新月异的时代。
作者简介：刘平，祖籍河南商丘，现供职于中原油田。中原油田作家协会会员，濮阳市作家协会会员。
作者简介
刘平，祖籍河南商丘，现供职于中原油田。中原油田作家协会会员，濮阳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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