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莲 | 山顶的母亲(主编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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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的母亲
作者丨陈贵莲
小时候,父母宝贝我,不仅仅是因为我身体羸弱惹人怜爱,还因我聪明伶俐,乖巧。
我们湾里有一个同年女孩子,她小我几个月,比我更加娇贵,如果把湾子比作是一座皇宫,那她就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公主。
她上有五个阿哥,爷爷是大队的老主任,父亲是大队的少主任。还有一个三十多岁没有出嫁的软骨病幺幺,瘫睡在睡椅上,屙屎拉尿全靠她的婆婆照料。
湾里的人都怕惹到她家。
我总是感到很奇怪,她的幺幺又不能出门,又没有读书,湾里发生了一点什么事,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总有讲不完的故事。
她家的园子里有很大一棵栀子花树,盛开的季节,像颗小星星,一望白,可神奇,可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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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呢,娇生惯养,飞扬跋扈。顺从她颐指气使的人,可以到她家听她的幺幺讲东扯西拉的故事,也可以采撷枙子花。不合她意的人,你从她家门口过,她也会骂。
母亲胆小,她总是像嘱咐狗狗过年一样,教我:忍口气,解百日之忧;退一步,海阔天空!
有天吃了早饭,我的辫尾戴着两朵刚摘的栀子花,兴高采烈地跟着一群伢去上学。那女孩看见了,骂我:“真不要脸,又不跟我一路玩,还戴着我家的枙子花!还那能(神气)……!”
整个湾子,唯她家有枙子树。
我有着父亲的秉性,耿直,天不怕,地不怕。更不会趋炎附势!
但我会顾虑到母亲的感受,想起母亲的话,我忍着,慢慢挪动着脚步,小心翼翼地退到路的另一边。
是母亲说的,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小山离村庄不足一里,离学校也不足一里。过了小山岗,已经看得见学校了。
她越搞越来劲地挑畔着我,似乎非要拔掉我这根刺不可。
人的忍让是有一定限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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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没能把持住自已,把枙子花掰扯下来撕得粉碎,书包朝田沟里一甩,逮了一个冷门,冲过去一下子揪住了她的头发。
我有冲动的理由,但没有冲动的气场。虽然是我先动的手,但我摸着她肉软软的脸,胆怯着,并不敢打她,。一任她揪着了我的头发,手在我脸上乱抓,乱挖……。
一起上学的伢们,都吓坏了,不敢扯,远远的看着。她们都怕惹火上身。还是学校老师到了上课时间,才闻讯跑过来解开了我们双方揪紧了头发的手。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决战,我以惨败结束。
她把我脸上的肉皮挖掉了几块,还有的肉皮欠着,掉着。眼睛打得是青袍紫绿,嘴唇也肿翘着……。
那天的几堂课,我一句话也没听进,满脑子想的是,我把天杵了那么大个窟窿,该怎么回家跟母亲交差。
出乎意料的是,母亲收了工回家看到了我脸上被捥成那个样子,并没责备,她一边用酒轻轻擦试着我的伤口,一边心疼地问我:很疼吧?看见母亲的泪流成了沟,我咬着牙,挤着笑脸,嘴壳子还是挺硬的:不疼呀,真的,一点也不疼!母亲说我,真是狗肉。
这时,门外传来嘈杂喧嚣的叫喊声,那女孩的婆婆和妈妈牵着那女孩到我家扯皮来了。
母亲吓得要把我藏进房里。
父亲从门旮旯抄了一根冲担,一手拉着我,敞开了母亲准备闩上的大门,说:走!出去!拼了!
人心都是肉做的,她的婆婆和妈妈看到了我红肿的脸,心可能也疼了吧?在我的母亲不停地低声下气陪礼道谦下。她们终于走了。
但是,那女孩的父亲是大队主任,他有生杀大权,他说学校老师没有管教好我们,让我们在上学路上打了两个小时的架,要撤学校老师的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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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口吵架,那是扯得一塌糊涂……
我们村子里一般大的女孩子全部受到牵连,停课,停学。
缀学一个多月,幸亏我的一位老师到家里来了三次,才说服了我的父母,带着我去参加了小升初考试。
那场战争,我给我的母亲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不管我是在罗庙读书,还是长大嫁了人。母亲从不敢放我独自一人(除非有人陪同)翻过那座小山岭。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晃,我也老了。
到了母亲的年龄,坐在母亲的位置,我才明白,也理解了母亲:她老在有生之年,为什么总是那么哆嗦,总那么执着地,站在山顶上,眺望着我,像一座巍峨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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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简介:陈贵莲,湖北云梦人。憧憬文字与浪漫,喜欢用自己独特的笔触去还原真实的生活,骨子里的朴实和善良就是全部,也期待前方有一道光,一个深邃的眼眸,让我去寻找这么多年遗忘在田野里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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