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唱--非常时期非常体验（十七）

非常时期非常体验

（十七）

满头华发时

又是我家遗传里没有的。

所以，有人说是基因突变。

奶奶百岁的时候，黑发多白发少，父亲75岁的那年，没几根白发，母亲年近80了，白发还没我多，与姐姐妹妹年龄相近，她们不用染发，头发黑黝黝的……

好吧，我的意思很清楚了，我们家血统里没有早生华发的遗传。

可我，例外。

最早发现生白发的那年，我37岁。当时真是大吃一惊。因为，在兄弟姐妹里，我的头发是最黑最顺的那一种，年轻时的长发就算做洗发水的广告也是够格的，那可真是一头瀑布似的黑发呀。

这一年，我组织了一个大型的公益远行活动，平生第一次，非常劳心劳力。原以为，偶生的白发是因为过度操心，完成这件事，白发会黑回来。

当然不是这样，事实上，那只是白发的开始，从此，只会越来越多。

真的因掩盖白发开始不间断染发，大约是50岁左右。西行那年，西宁发廊的小伙子说过，您现在的白发有80%了，如果全白就不必染了，一头白发也是很好看的。后来，资深发型师说，真正能满头全白的人极少，多数人只会华发丛生，就是黑白杂色，无法纯粹。好可惜。

也见过一夜白头的母亲，都是为儿为女急白的头。

我不是，只是自己慢慢白了头。

但也有几个时间点，会发现白发猛然多起来，除去最初为那个公益项目的劳神，后来，呆子重病，不治，诀别，都清楚地看到白发猛增。

每个人际遇不同，呈现也不同。就是这样。

与遗传无关。

后来，不到两个月就得染一次了。因为实在无法忍受在照片里看到的：头顶一片白色，整个人看起来就荒凉极了，接受不了。

瞧，人们接受老态是多么不容易。

呆子这么洒脱的人，也不能接受白发。记得他最初剃光头发也是因为白发。他是很奇怪的人，头发的颜色真的跟身体的状况紧密相连，有时候仿佛全白了，有时候又几乎以黑为主。白发加上一脸病容的时候他看起来格外苍老，我们就是那时被别人误解是两代人；而他身体好的时候，头发看起来黑色多，气色也好，面容白净，整个人就显得非常年轻。所以，他会买很多何首乌的洗发水、黑芝麻的食物，还有一洗黑的药物，总觉得头发黑了，人就年轻了，身体也就好了。在我看来，这个顺序是反的：身体好了，黑发就多一些，人也就显年轻了。

我当然管不了他，也不管。

能安慰他的，就是告诉他：真的不在乎你的头发是白是黑，只要你身体好，心情愉快，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其余的，什么要求也没有。

是的，那时候，我只求他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不跟我在一起，我的心，也是安稳的。

我们的邮件里留下许多这样的对话。

真的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那时候，我还不能理解他，这么洒脱的人，居然不能接受白发？

现在，我自己到了华发满头的时候，尤其是这两个月没有修发，没有染发，真相呈现，每日对着镜中的自己，最不能接受的，居然是白发！

去年就想好了，退休的那一天要剃一个完全的光头，也是平生第一次，去掉三千烦恼丝，干干净净的开启退休生活，标题是：时间开始了，属于我的时间。

然后，就不再染发了。

接受自己是一位老妇，步入老年的妇女。

虽然“老妇”的内涵可以更新：不要做那种一生没有活出自己，只好压迫他人来获得存在感的可怕女人，而是，做一个越来越真实自由解除种种捆绑让生命真实绽放的老妇……

不必为满足任何人的期待生活，不必为取悦任何人做事，不必担忧未来，不必懊悔过往……

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满头华发。

呵呵，满头华发。

那又怎样？

还有一个月，属于我的时间就开启了。

哈哈，无论世事如何变化，这个时间点都会到来，属于我的那一天。

那么，就让一切自然展开，自然呈现，自然发生，只要自然就好。

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无数人在陪着你一起老、一起病、一起面对种种问题。努力去感受众生的这种联结，孤独感会慢慢消退，而谦卑和悲悯的柔和之感会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心里。 --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