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们,快让他退圈吧
选秀年年有,怪事永不缺。
今年男团选秀,《创造营4》和《青春有你2》加起来快200个男的,破圈的竟是一个最想回家的人——
利路修。
原本只是两位日本学员的中文老师,录制前五天被鹅拉来凑数。
>>>>意外走红的利路修
《创造营4》初登场,别的选手卖力表演、用力微笑。
利路修碎碎念了一首很丧的俄罗斯rap,随便摆几个动作,毫无求生欲。
别的选手为梦想拼搏努力,元气满满每一天。
利路修坐在角落:真羡慕他们有梦想。
别的选手为争取更好的名次,让创始人看到自己,废寝忘食地练习。
利路修:天天唱歌跳舞好累啊,有点后悔参加节目。
别的选手进F班(差班),好难过,我要加倍努力,争取进A班。
利路修:F班意味着自由(freedom),应该回家。
第一次公演舞台,别的选手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想尽办法突破自己。
利路修:努力跳舞,只是为了别人的梦想。
第一次发布排名,别的选手都在感谢创始人投票,雄心壮志想当第一。
第29名利路修发言:请大家不要给我撑腰(投票)了。
一个为了别人的梦想而上班,每天都想下班的“打工人”形象呼之欲出。
别人笑得满地打滚,利路修一脸冷漠,热闹是别人的,他什么都没有。
拼搏,他没有;晋级,他不想要。
为了淘汰,做最丧的造型,双目无神神情涣散,甚至连名字都是临时取的。
从头到尾都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只想离岛回家。
想象中,这样一条“咸鱼”该早早被淘汰。
现实情况是,他的粉丝叫“笋丝”,净干“笋人利己”的事,给他投票,叫他“修想下班”。
糊弄学大师、没有世俗欲望、为别人的梦想而努力的利路修,成功让粉丝代入了自己。
“看到利老师,仿佛看到那个996加班,用自己的青春来给资本家福报的我们”。
看到他被困在岛上,被迫上班,笋丝儿仿佛获得了某种补偿性的快乐。
“只要我还没有下班,利老师就要跟我一起加班”;
“和马退赛我很伤心,但一想到利路修还在努力加班,我心里好受点了”。
于是你一票我一票,把想逃走的利路修抓回来,继续练习唱跳,体验强扭的瓜很甜的感觉。
“我压根不在乎利路修的感受,我只想自己开心”;
“我体会到那种强扭的瓜很甜(逼良为娼),那感觉真的很棒”。
有人可能觉得,选秀真畸形,越来越看不懂了。
其实,选秀选的哪里是能力最强者,分明是受众心理的投射。
从中性李宇春,到妖冶美男蔡徐坤,再到欧美婊气风,跳脱规矩之外的王菊。
粉丝狂热追求的偶像,往往不是符合当时大众审美的偶像。
因为大众不需要认同,社会已经承认他们。
“非主流”、“非大众”的小众才需要认同,才需要通过重新定义偶像,来施展自己的话语权;
才会狂热地喜欢偶像,融入共同群体来获得认同和安全感。
同样的。
利路修走红背后,是打工人自嘲自娱的“丧文化”的一次破壳而出。
>>>>丧文化的流行
去年颇受争议的“网抑云”,即网易云音乐评论区被「抑郁情绪发言」霸屏事件。
“你那么孤独,却说一个人真好”
“年轻时我想变成任何人,除了我自己”
“他不在对岸,我也不够勇敢”
“总有一天你会静下来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的故事笑着摇头”
这种丧丧的表达,在没有泛滥成灾,变得无病呻吟之前,确实击中了很多在深夜无处安放的灵魂,使人获得情绪上的共鸣和慰藉。
丧,不仅成为商家的营销策略,颓丧气质的明星,也容易获得关注和喜爱。
李诞被误解的“人间不值得”,对一切无所谓,一切都不值得,所以开心点吧。
毛不易“一杯敬朝阳 一杯敬月光……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的消愁音乐。
李雪琴述说北漂生活的脱口秀,“北京好,大环线,上下班,左一圈右一圈,日复一日,圈复一圈,宇宙都有尽头,北京地铁都没有”。
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也是抖M的一生。
女主松子从小渴望得到父亲的关注,每当她做鬼脸的时候,父亲才会笑。
于是养成了想讨好别人时做鬼脸的习惯。
那扭曲五官后怪异的笑,成为了她丢失自我、生活变异的标识。
松子不是我们每一个人,却是我们每一个人最可怕的梦魇的化身——
被动承受,不断讨好,屈从一个又一个权威,也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松子在临终前写下一句话:“生而在世,我很抱歉”。活着给大家添麻烦了。
这种对自我的亏欠和嫌弃,很容易出现“人传人”现象,成为一种集体心理病症。
毕竟不论这个人乐观还是悲观,都会孤单无助,都有抑郁情绪。
从屌丝到废柴,从葛优瘫到佛系青年,丧文化以及丧式表达,已经笼络了很多年轻人的心。
>>>>对抗主流的“丧文化”
你会发现,“丧”的文化表达,是与我们的主流价值观背道而驰的。
主流/大众共识是,人要积极要正能量,要奋斗要成功,要养家糊口要出人头地;
要住别墅,开豪车,要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这才叫走上人生巅峰。
但,丧文化偏偏不接受主流认同的“成功学”与“正能量”。
丧的文化表达,也是在成功学压迫下获得的一丝喘息的机会。
2020年有两个流行词,一直流行到现在——
内卷和小镇做题家。
出身和眼界决定天花板的高度,日益繁复的内部竞争,年青一代面临着无穷无尽的竞争压力和生存焦虑。
可,不是每个人都能从竞争中,获得生命的价值,生活的乐趣。
于是反反复复思考,我身处其中的意义在哪?
2016年有部日剧《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社会鼓励你奋进,勇敢面对困难,进入角斗场战斗,但如果那不是你想要的,为了好好生活,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日影《丈夫得了抑郁症》里。
堺雅人饰演的丈夫,每天在拥挤的电车里来来回回,做一个勤恳上进的打工人。
有一天他患上了抑郁症,变得无所事事,深陷一种自己是废物,对不起社会的恐惧和自责中。
善解人意的妻子跟他说,如果痛苦的话,就别努力了。
妻子这么说,不是要丈夫真的放弃努力。
而是希望他可以不被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和上进捆绑,比起他的成功,更希望他开心,活得轻松一点。
“我可不可以不努力”、“我可不可以不坚强”。
所谓丧的表达,不是要人垂头丧气、意志消沉、无所事事,也不是真的要瓦解积极进取的主流价值观。
而是以一种逆反的姿态,从逼仄的环境中获得释放、喘息和解脱;
而是试图将“个人的感受”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你开心吗?”“你快乐吗?”也可以成为衡量自我价值的一套标准。
过不好世俗的一生也没关系呀,只要你开心。
如果人生的终极目标是快乐和幸福,那么只要你快乐就好,不论什么方式。
>>>>“丧”的反向赋能
所谓“丧”式表达,正蔓延至青年人的自嘲自黑中。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读不懂的诗和去不了的远方”;
“有时候你不努力一下,你都不知道什么叫绝望”;
“当你觉得自己又丑又穷的时候,不要悲伤,至少你的判断还是对的”。
有人问利路修,“你的梦想是什么?”。
利路修:“养猫”。
这样的丧式调侃,丧式幽默,好笑之余,还会想赞叹一句:
“嗯,人间清醒。”
在幽默中消解现实的沉重,解构严肃的意义,从而获得轻松和纾解。
话里话外的自我降格,自我贬损,能降低对现实的预期,来达到调和自我的目的。
这个时候,“丧”作为一种情绪宣泄方式,逃避权力规训而获得短暂的快感。
毕竟间歇性的偃旗息鼓,不等于长期性的一蹶不振。
不仅如此,还能起到反向赋能的作用,所谓小丧怡情,大丧伤身。
围观利路修,不也是一种情绪宣泄嘛。
上期节目中,利路修说“没有人不喜欢人气”,但他还是不想当爱豆。
“我27岁,已经太老了,我不能改变自己”;
“就像树一样,树很年轻可以改变,树很老,它只能断”。
路人觉得他新奇,夸他人间清醒。
饭随爱豆,利路修的笋丝也很清醒,让他高位不出道。
更多人喜欢的或许不是利路修,喜欢的是他身上代表的丧和清醒正合你意的样子。
喜欢的不是爱豆利路修,喜欢的是一个喜剧人,观众可以在调侃中排解打工人的压力。
但国内流行起来的丧文化,和日本的“平成废柴”毕竟不一样。
他们不是要虚度人生,也不是要漠视生命的意义。
之所以有看破红尘的颓丧感,恰恰是太在意生命的质量。
他们想要给生活找另一种出路——
不按“成功学”的路走,不被世俗价值观绑架,我也可以过好这一生。
所以开心点,人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