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一拳石于盆中,雅致别趣。

天地造物,为山林、为泉壑,其至精之气结而为石,负土而出、状为奇怪。这咫尺方寸间的嘉石为历代文人所珍赏和咏叹,小小的空间藴含了深厚的文化和文人悠久的山水情结。
静观案间的拳石,便会如观山水画一般诗意涌动。实处求虚、虚处求实,淡而不薄、厚而不滞。
石上的褶皱、起伏,唤起了观赏者心中的寒林远岫、诗和远方。
疏风透漏、石褶如皴,每一个细节都吸引着观者的眼睛和丰富着其视觉空间。

“石中有机锋,拳石可纳五岳”。五岳一拳,一拳石玩,禅意释石,石示禅意。于文人而言,赏石则是悟禅养性、品味人生的道法。

古人云:赏石者乃以禅心入道。能有这种悟性的人,往往对“贵形而贱神”、“贵眼而贱心”的赏石观不以为然,他们重视的是心灵的感受。

林有麟说:“法书、名画、金石、鼎彝,皆足以令人脱俗,而石尤近于禅。”

石中有天地,在这咫尺拳石中,趣味在指掌的摩挲中淌过,思绪于观悟的神思中飞出,这小小的嘉石便也为文人的情怀提供了一个空间,让人品赏不倦。

将赏石置于石盆供赏,是文人清赏的意藴。置一方石于精美的石盆,供于厅案,雅致别趣,尤其是放置一方传统名石,如灵璧石、太湖石、英石、昆石等清赏佳石来供赏,实为大雅非凡。

正如曹雪芹曾在《题自画石》诗中所说的那样:爱此一拳石,玲珑出自然。溯源应太古,堕世又何年?有志归完璞,无才去补天。不求邀众赏,潇洒做顽仙。游心载道,石趣藏真!

古人斋室中,鲜有陈列多石者,往往仅置放一二惬心者,摩挲品玩熟久,实为寄心之品。寄心于物其实也是定念安神、观空见性的活动。

屠隆在《遵生八笺》序言中曾言:“人心之体,本来虚空,奈何物态纷拏,汩没已久,一旦欲扫而空之,无所栖泊。及至驰骤飘荡而不知止,一切药物补元,器玩娱志,心有所寄,庶不外驰,亦清净之本。”

若心无所寄,在任何时候都是极难之事甚至是有害身心的,唯有于片刻间,让自己有一个能够放空跳入的心灵空间,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闲。而只有闲心静气,才能细细品味世间的美。

会心不在远, 得趣不在多,盆池拳石间,可观万里山川之势;片言双语内,可见圣贤之心。会心处,皆是文章;寓目时,便成涵养。学识源自于日常的观察,黄休复有谓:“拙规矩于方圆,鄙精研于彩绘,笔简形具,得之自然,莫可楷模”。

以技艺成器物之外形,以规矩成器物之法度,细心观物,久而久之,便入先人造物之境,无形之中器物与人便有了深层互动,或见清雅,或见浑浊,诚不尽相同矣。一室之中,百器具备,其韵皆可表露于自身德艺。。李渔形容书斋案头间景“长盆栽虎刺,宣石作峰峦,布置得宜,是一幅案头山水”。

石有百千形,而作为生命的姿态,又独有其精神。是故幽人曾论:“卧石不嫌于斜,立石不嫌于细,倚石不嫌于薄,盆石不嫌于巧,山石不嫌于拙”。

一块石头,面貌本已天成,但安置与摆放不同,便会显出不一样的精神,生命之美才得以焕发。如人之立身处事一般,恰如其分,方能不露俗态。

几拳石,几池水,几片闲云。一幅怡然自得的生活场景,雅趣盎然。

案头山水小品是狭小空间与大自然的直接媒介,将人们从闭塞的方寸之中带往无垠的旷野,将人们从混沌的情绪导向于清澈的心灵流泉。藉此让人们进阶于“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超脱意念之中,这正是它的珍贵之处。

历代的案间赏石我们难得一见,然而追求与塑造古雅,今人内心无不渴求一方自在天地。纵便身处天高地迥之境,若性灵空虚,亦是无以为安。而昔日高士名贤,则寄澄怀于拳石之中,他们与天为徒、妙师造化、观象得意、格物尽理。此番佳趣,当为知者所重,自可穷文心、窥艺境、安性灵。

相较于兴造山水园林的巨额花费,广大的普通文人更钟爱于这种更易实现的案头“园林”。在大量的晚明话本小说插图中,得以窥见明人书斋庭院中盆池小景的身影。几乎成为那个时代的一种风尚。

概括来说,古致之盆、奇峭之石、清雅之景成为盆池的三项必备要素,也成为文人书画诗赋创作之余的另一种“创作”,多方搜寻古致之盆和奇峭之石,悉心选择草木,动手叠石植草,盛水蓄鱼慢慢成景,成为画作之外的又一雅趣。你若有此雅兴,何不动手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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