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纪事60年三、从私塾到小学 / 开普饭

三、从私塾到小学

1955年9月初的一天上午，六岁的我在母亲的带领下，走进了距家里500米左右的松岭塆刘敦秀的私塾。后来听别人说，刘敦秀是一位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之人，被永安堡的人称为“刘秀才”。

刘秀才有三间“人”字形的土砖房屋，我们二十多个学生（包括六个女生）都在堂屋里上课；课桌由先生提供，学生各自带来了小板凳。我们的课本是《百家姓》，后来发给了《三字经》，再后来发给了《增广贤文》。我们用铅笔书写，也就不用准备文房四宝并且不用描红了。刘秀才第一次教我们朗读《百家姓》开头的几句：“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我们感到新奇，自然就有学生问到为什么姓赵的排在第一位等问题，刘秀才解释：《百家姓》是北宋编写的，北宋的皇帝姓赵……

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汉语拼音，记得刘秀才也没有教我们汉语拼音方面的知识。

刘秀才对学生的管教相当严格，若有一音之别或一笔之误，就要揪耳朵；对于特别调皮的学生，就要动用戒尺打手心或屁股，甚至罚跪。

也许是天性吧，进了私塾以后，我对于读书、写字有点兴趣，背诵课文比较用功，写字的态度比较认真，还主动做清洁（扫地），因而受到了刘秀才的表扬。刘秀才教我写字，我才知道自己的姓名“郭绍庭”的写法了。然而，有时候我也很调皮，不但时常与同学打架，而且还故意与先生对着干。有一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一个同学一巴掌，先生就让我站在同学们面前承认错误并向那个同学赔礼道歉；然而，我觉得失了“面子”，没有听先生的话向那个同学赔礼道歉，先生拿起戒尺打了我的手心，打得我几乎流下了眼泪。由于挨了较重的戒尺，我很想报复先生，于是在第二天清早就偷偷地把大便拉在了他家的后门口，其结果自然是挨了先生的戒尺。这一次，也是先生很气恼，用的力气比往常大了许多，我的右手掌被戒尺打得发肿，疼了好几天！母亲见到我的状况就问及原因，我只得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满以为她同情我安慰我；未曾料到，母亲却苦笑着对我说：“打得好。你，应该长记性了！”从此，我真是“长记性”了，再也不敢与先生对着干了。（毕竟是解放后的私塾，先生在惩罚学生的时候总是用戒尺打手心或屁股。在我的记忆中，刘秀才从未打我的或其他同学的头部，也许他懂得头部是神经密集的地方吧。）

在私塾的一年里，我认识了永安堡和万家岭的一些同学，还时常去他们家里玩，当然也认识了一些大人。

【录注：1995年5月上旬，我在幺舅舅家里看到了范青的著作《陈昌浩传》，借来阅读之后，才知道刘敦秀与永安堡代家庄屋的陈昌浩同志从小就是好朋友，也是青少年时期的同学，并且还是一起参加过反霸斗争的战友。陈昌浩同志到武汉参加革命以后，刘敦秀在永安堡坐堂执鞭。后来，由于刘敦秀的成分不好，永安堡的人极少谈到他与陈昌浩同志的情况。1962年5月，陈昌浩同志回到家乡，专门看望了永安堡的老中医曾成章先生之后，还想看望刘敦秀，却因为刘的成分不好等原因而被地方上的干部阻止了。】

1956年9月初，我独自跑到距家里300米左右的朴树岭陈家祠堂去报名——七岁的我，很想上小学了。在陈家祠堂的报名窗口排队报名，人多，比较拥挤，我只好耐心地等待。看见负责报名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她的态度和蔼，说话轻声细语，令我有了好感。看见前边报名的学生辨认了一块三棱木上的红、黄、绿三种颜色，我留心记住了；轮到我报名时，很快辨认了一块三棱木上的三种颜色，顺利地通过了第一关。第二关，是回答几个简单的问题，比如姓什么、叫什么、今年几岁、住在哪里等等，我都如实回答了；然后，老师问到了我父母的姓名，我担心别的学生听见以后到处乱喊而闭口不答，只是低着头默默地站在原地。我也知道，只要说出了父母的姓名，就通过了第二关，老师就会给一张小纸条，凭这张小纸条就可以进入永安小学了。然而，我依然没有回答老师的第二次问话，只是抬起头默默地望着她，希望她开恩让我通过这一关，希望她给我一张小纸条让我顺利地进入永安小学。当老师第三次问到我父母的姓名时，我不但没有回答，反而突然大声地骂了一句：“你妈的个X! ” 随即，飞快地逃跑了。（这里的“X”是一个隐讳号，通常可以读“某”。）

【注：1967年从汉阳一中返回原籍成为农民以后，我才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那么调皮，更不该骂老师。如果当初不骂老师，我当然顺利地进入永安小学，那么1966年秋季开学就是高二年级的学生了；起码来说，到1966年秋季开学时已经学习了高一年级的全部课程，那么我的人生也许是另一番境况。唉，悔之晚矣！】

没有进入永安小学，我的母亲只好再次把我送进了松岭塆的私塾，老师依然是刘敦秀。因为是“老生”，加之我的年龄和块头（身材）比大多数同学大了一点，所以我也满不在乎，时常向同学伸出了拳头，当然也挨了刘秀才的不少戒尺。不过，我依然对读书、写字有点兴趣，有时候还帮助同学写字或背诵课文，所以也受到了刘秀才的表扬。因为是“老生”，我显得很是得意，在疯玩的同时也给父母带来了一些麻烦。这一年11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我把一个男同学的鼻子打破了并且见了血，那个同学的母亲就向我的母亲告了状。那天傍晚时分，母亲不让我吃饭，而是叫我在房里跪在她的面前。（父亲到较远的地方做工去了，没有回来。祖父和祖母都出去了。）我知道自己惹了祸，只好低着头默默地跪在地上，准备接受母亲的棍棒惩罚——小时候的我，因为调皮没有少惹事，母亲也没有少怄气。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母亲一反常态，既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伢也，你也不算小了，你要晓得听话才好哟……今后，我指望你为我争气为家里争光哟……”说着，母亲小声地哭了起来。我不怕母亲的打骂，可就是怕母亲伤心落泪！现在惹了祸的我，宁愿受到母亲的打骂心里也好受一些，却不愿意母亲伤心流泪啊！于是，我依然跪在地上，用双手抱着母亲的右腿，向她作下了保证：“您家莫伤心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写字，再也不打架不惹祸了。”母亲俯身抱着我的头，依然在抽泣，看到母亲抽泣的情景，我的鼻子发酸，继而流下了眼泪……

这个阶段的我，时常在放学之后，独自去外祖父母家里吃饭、睡觉，当然也与同龄伙伴一道玩耍。（在小学阶段，放学之后也时常去外祖父母家里吃饭、睡觉。因为，父母和祖父母都要做事，没有那么多时间照料我。）

1957年春季开学以后，我变了，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但没有与同学打架，而且还时常护着被别人欺负的小同学；主动地帮助同学，帮助他们写字或背诵课文；听先生的话，主动地做清洁（扫地），没有也不敢与先生对着干了。我的表现，令刘秀才既是吃惊又是高兴，自然受到了他的多次表扬，自然没有挨他的戒尺了。

1957年9月初的一天上午，因为母亲要出工而没有时间送我去小学报名，我只好独自跑到距离我家300米左右的朴树岭陈家祠堂去报名。八岁的我，在报名的窗口特别留意了前面报名的有关情况。辨认一块三棱木上的红、黄、绿三种颜色，说出父母的姓名，这些都与去年报名时相同；不同的是，今年要背诵《三字经》前面的两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在默默地记住了这些的同时，我也暗暗地观察了一下，暗喜去年被我骂了的那名女老师不在场，否则我就会无颜面对她了。轮到我报名时，回答了老师的提问，背诵了《三字经》前面的两句，顺利地进入了永安小学。

我被分在一（1）班，班上也有一些在私塾相熟悉的同学。开学的那一天，班主任就在班上任命我为班长，令我感到很是意外；当同学们的目光都朝向我的时候，已经站着的我（班主任让我站了起来，说是让大家认识认识）开始感到不好意思了，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笑了笑就坐下了。老师还在讲话，我就想：老师为什么任命我为班长呢？或许，是因为我已经八岁了，比其他同学的年龄大了一点，块头（身材）比较大？或许，是刘秀才把我在私塾的表现告诉了老师，老师对我有了好印象？或许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任命我为班长，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任命我为班长，反正是班长了，以后就听老师的话，按照老师的嘱咐去做就行了；如果有同学不服气而与我对着干，我也不能动手打别人，有事就去找老师，让老师来处理。我要尽自己的能力，争取当好班长……

【注：到1963年小学毕业，我一直担任班长。考上了汉阳二中以后，被班主任陈荣铎老师任命为班长，直到初中毕业。1966年9月6日进入汉阳一中之后，被班主任胡老师任命为班长，直到1967年返回原籍参加农业生产劳动才被“撤职”。从1957年进入小学开始担任班长算起来，我在学生阶段连续十年担任了班长，尽管说不上优秀，却也付出了自己的努力，无论是从主观上来说还是从客观上来讲，也算是对得住自己对得住同学对得住老师了。所有这些经历，在后面的“考上了汉阳二中” “分流到汉阳一中” 等文章中都有相关的记录。】

永安小学有两排教室，一排在操场的北边，一排在操场的南边。我们一（1）班的教室在南边的最西头，离老师们办公的陈家祠堂最近。因为是班长，我时常出入陈家祠堂；感到意外的是，去年报名时被我骂了的那名年轻的女老师不知什么原因被调走了，否则我就会感到难堪，也许没有胆量出入老师们办公的陈家祠堂了。

我们一（1班），包括十八个女生，大约有四十个同学，都是来自朴树、万岭和永安，其中永安（包括永安堡居民户口的子女）的同学较多。老师教我们学习语文、算术，还带领我们玩游戏（包括体育运动，如丢手绢、跳绳、踢毽子、翻花绳）。令我不解的是，班主任为什么把我的姓名写成了“郭少庭”；不过，我觉得“少”字写起来比“绍”字更方便，只好默认了。

随着年级的升高，我们学习语文、算术的难度也增加了；不过，我对学习有点兴趣，学习成绩还不错。后来，我们学习音乐、美术、自然，还学习思想品德知识，当然还有体育课。在小学阶段，我们1班的同学有几个转学或辍学了；尽管班主任换了几次，但是我依然担任班长。

在永安小学北面百米之处，就是汉阳七中。我们在放学之后或在星期六、星期日，时常去七中打乒乓球，当然也认识了七中的几位老师。

1962年，汉阳七中停办，永安小学迁至汉阳七中内上课。原永安小学，成为永安耕读中学，由刘庆生、刘华侨任正、副校长。

附录蔡甸区永安中心小学历史沿革

解放初期，永安小学设在永安堡庙内，名称为永长完小。

1956年，拆庙建校，迁至朴树岭陈家祠堂处，名称为永安小学。

1963年，迁到汉阳七中校内上课，改名为永安中心小学。（1956年，汉阳县在永安设立汉阳七中。1962年，汉阳七中停办，学生分别转入汉阳二中和汉阳三中。）

1969年，永安中心小学分成永安小学、万岭小学、朴树小学，这三校都由大队管理。

1980年，三校合而为一，命名为永安公社中心小学。

1981年夏季，开始在雷家冲新建教学大楼。

1985年，代守树任永安中心小学校长兼党支部书记。

1992年，撤县并区，“永安镇人民政府” 改为 “永安街道办事处”。随着教育事业的发展，永安中心小学的师资力量逐步得到增强，教学设施逐步得到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