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老鹅头

头回听说狮头鹅，是一个汕头的朋友教我。那时候还没舌尖上的中国这种科普节目，到汕头那几天确实是长见识。

这个朋友父母老婆都是汕头人，父母在重庆军工企业里任职，他就出生在重庆，后来到常熟来开厂，说是汕头人却连汕头话都不会，家里过日子都是说普通话。但毕竟身体里流的不是血液，是粿汁，对潮汕那些吃食还是很有些了解，带着我吃了三天，印象最深就是粉肝。

粉肝是狮头鹅的肝，由于狮头鹅本身硕大无朋，所以不用像朗德鹅那样硬填到脂肪肝，也已经足够个头。

身体健康了，心情也好，那肉质自然也更好吃。逢年过节，潮汕人习惯要买卤鹅回去拜神祭祖，这个传统使得潮汕卤鹅一直长盛不衰。

粉肝虽然好吃，但识吃的人最痴迷的，竟是鹅头鹅颈。

日常吃禽类，常有提醒不要吃脖颈，因为淋巴多，不健康。但总有一些不合时宜的爱好冒出来打养生学的脸，譬如武汉鸭脖，譬如狮头鹅的头颈。

去到潮汕的卤鹅摊上，寻常时候，都是当年有鹅刚长成，一整只不过几百元。但真正值得起价的，是要老鹅，愈老愈好。

若说老鹅的身子，倒也不过如此。但一付头颈，据说就能把这一整只鹅的价值完全赚回来，其他部位都是添头。

狮头鹅的特性是，随着年岁的增长，鹅头上会长出瘤子来，越老就越多，这个瘤子的口感弹牙，颇有点像猪脚尖上那团筋络，结实却不难咬，一口下去“喀哧”一声的干脆。

鹅头的重点，就是这些瘤子了，吃起来口感极佳，个人建议不要斩开，而是要抱着一整个鹅头啃，那才过瘾。不过一付头颈三五斤重，一个人一顿铁定吃不完，难免会陷入吃撑了又舍不得扔的境地。

幸亏卤菜不容易坏，这么美味的东西，多吃两顿也不会厌。或者约几个朋友，斩一付头颈切一付粉肝，淋上卤汁，配一小碟白醋，喝酒也好，喝茶也好，吹牛打屁，不用怕朋友吃不惯，只要事先告知他们千多块钱一付，你端卫生纸上桌他们都不会说难吃。

我那个朋友在常熟，看这里山明水秀，人杰地灵，就时常带些广东独有的物件过来养着，譬如辟一块地种西洋菜什么的，也带了三只小鹅过来，委托周边的农户帮忙养。跟我说等三年，请我尝尝什么叫天下至味。

他边说边咽口水，我也跟着咽唾沫，幻想着一千天以后的盛况。

到时间了他去农家那边收鹅，农家一脸茫然：“什么鹅？早就吃掉了，炖的汤，不好吃，锅太小，肉太老，还有股奇怪的味，臭臭的。头颈？那种东西我们常熟人不吃的，扔了！长了一堆瘤子，吓人得很。什么？要几千块钱？真是野人，野吃头。！”

最后说我朋友是要诈他们钞票，要闹上派出所，我朋友觉得为几只鹅犯不着，就忍了。害我又馋了好久，一直心仪着却没机会，直到最近才圆了这个心愿。

吃完后的第一想法，我要是我那个朋友，不给偷鹅吃的农家一点教训就真不是人了！糟蹋这么好吃的东西，无法无天！天理不容！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