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吃百年法国屎,不食千年中国羹,越南是如何去汉字化的

上世纪初,中国开始了一波去汉字化的风潮,但结果大家都知道,没成功!有人会奇怪中国没去成功,但是另外几个用汉字的国家,比如日本,朝鲜,韩国还有点汉字,为什么越南一点汉字都没了啊。

拼音化汉字教材

现在的越南字,都是拉丁字母越,越南去汉字化也是跟中国一样的原因吗?他们在古代是用什么文字的呢?

做为儒家文化圈一员,越南原先使用汉字

首先咱得说明,中国,日本,朝鲜,越南,当然朝鲜后来分两半咱就不特意说了。这四个国家,其实还要加上琉球,只不过琉球今天已经没了,这几个国家叫汉文化圈,或者叫汉字文化圈,中立一点可以叫儒家文化圈

汉字文化圈

历史上那都深受中国中原文化的影响,都曾经或者至今仍然使用汉字和文言文作为官方书面语

其中朝鲜琉球是中国的藩属国-小弟。越南一开始是中国领土,后来自己独立出去,但是也长期是中国的藩属国。至于日本,虽然不是中国的小弟,但是自古以来仰慕儒风。直到元朝入主中原,日本认为中原文明已经灭亡了,他们日本才是汉文化的正统接班人。

越南古代官员

说到底也是深受汉文化影响,这些国家学习汉文化,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对汉字的引入,无论是日本朝鲜还是越南,他们本民族的语言最早没有文字。

上层贵族都会说汉语写汉字,政令,文学作品,都直接用文言文,比如说日本最早的史书《日本书纪》就用文言文写的。让今天的中国人看直接就能看懂,但是日本人看不懂。

还有好多那个韩国越南的名胜古迹写的都是汉字,当地人看不懂,过去旅游的中国大爷大妈全都认识,个个都成了文化人。

越南古迹都是汉字,本地人看不懂

那么这些国家的底层老百姓呢,他们只会说本民族的语言,日语,朝鲜语,越南语,但是这些语言没有文字,咋办呢?

没关系,底层老百姓种地认什么字啊,中国老百姓说汉语也不认字,是吧?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各个国家都有了给本民族语言创造文字的需求

为了本民族发展越南创作了喃字

朝鲜创造出了训民正音,就是谚文。日本创造出了假名,越南创造出了喃字。这三种文字,对汉字的依赖程度依次递增。

喃字

朝鲜的这个谚文没用汉字元素,根据巴思八文改进,都是一些圈圈杠杠。日本的假名,是借用了汉字的偏旁和草书,而越南的喃字干脆就是汉字组成的

正因为朝鲜的谚文跟汉文化脱离得太远,所以朝鲜贵族和文人非常抵制,认为抛弃汉字就等于抛弃华夏文明,跟夷狄没有任何区别,导致谚文一直没有大规模流行。直到二十世纪民族认同风潮席卷全球,朝鲜跟韩国才开始排斥汉字,全面使用谚文。

话说回来越南这个喃字,咱们不是说用汉字组成的吗?具体怎么组的呢?每一个字都是用两个汉字组成,一半表音一半表意,可以说那是异生字。比如下面这个字。

这个字表示过年的那个年,左边是南边的南,表音,右边是过年的年,表意。念作南。其他喃字也是同理,不多举例。

总之一篇用喃字写成了越南语的文章,会给你一种每个字看的都眼熟,但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全篇都是生僻字,这么一个感觉。

喃字在十世纪左右开始出现,一直在造新字。随着喃字不断完善发展,他从一开始只记录地名,人名,到后来成为正式的文字,甚至有几个越南王朝同时用喃字和汉字作为官方文字,发布双语政令。

喃字古书

历史上也有不少用喃字写出来的文学作品,对于越南本土文化的创造和传承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喃字的缺点也很多

但是喃字也有不少缺点,首先越南一直没有出现类似于官方字典这样的东西。于是会有一个字好几种通行的写法,类似于汉语文言文的通假字。这就导致了喃字的用字比较混乱,喃字的写法也一直没能固定。

汉字与喃字一同书写的文章,大的为汉字,小的为喃字

第二个缺点就是汉字的读音跟越南语没法严格一一对应。所以喃字不能说是完完全全的异生字。

第三个缺点也是最严重的缺点,喃字学起来太困难了。你想啊,要学一个喃字,你得同时学习它表意的汉字和表音的汉字这两部分。等于说你学一个喃字要学两个汉字,这说明喃字比汉字还要难学。学汉字就够难的了,你还让老百姓学更难的,这就是满头大汉-难上加难。

而且本来越南的上流贵族,政府高官都会汉语会写汉字,这当中绝大多数人对于推广喃字没什么兴趣。

越南上层使用的还是汉语汉字

所以就导致了一个情况,历史上除了越南跟中国关系特别紧张的两个时代之外,绝大多数时候,越南官方都没有主动推广喃字。

所以底层老百姓能掌握喃字的非常之少,真正会认会写喃字的主要是一些读书人。所以说,虽然越南有了喃字,但是他并没有真正的去汉字化

那么越南怎么开始真正去汉字化了?这汉字还真不是越南人主动要去的。

越南是被迫是去汉字化

十九世纪中后期,清帝国在西方列强的围攻之下毫无招架之力,汉文化圈传统的朝贡体系土崩瓦解。

而越南被法国给盯上了,经过二十多年的不断进攻,越南阮朝政府在1883年被迫跟法国殖民者签订《顺化条约》,承认越南为法国的保护国。

越法签署《顺化条约》

清政府不甘心彻底失去越南这个小弟,中法战争爆发。战争的结果不用说,当然是清政府败了。

1885年,中法两国签订合约,清朝承认放弃对越南的宗主权,从此以后越南不再是清朝的藩属,彻底变成了在越南的殖民地。

中法战争

法国对越南殖民统治很重要的一个措施就是消除中国对越南的影响,其重中之重就是消灭汉语汉字,以及用汉字创造出来的喃字

对于汉语,法国殖民者是坚决打压。本来越南的传统教育都是以汉语汉字为核心,现在这套体系被完全废除了。

越南人想要学习汉语,研究儒家典籍,格外的困难。而对于用汉字喃字来拼写越南语这件事,法国人采取的策略就是把越南语罗马化,也就是用拉丁字母拼写越南语。

拉丁化的越南字

早在十七世纪中期,有个在越南传教的法国传教士,就曾经用拉丁字母搞过一套越南语拼音,类似于咱们汉语的威妥玛拼音。

法国吞下越南以后,就以这套拼音为文字基础,以越南首都河内的方言为语音基础,整理成一套越南文字,称为国语字,也就是今天咱们看到的越南文。

用国语字写的报纸

法国殖民者号称这是法国送给越南的礼物,是文明化的象征,强行推广。等到这个1945年越南独立,法国在越南的殖民统治已经有六十多年了。

绵延上千年的汉学,汉字,喃字的传统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从上层官员到黎民百姓都已经习惯了更简单更容易学习的拉丁字母,越南语就基本上做到了去汉字化。

独立后的越南没有恢复汉字的条件

但是独立之后的越南,仍然有相当多的一批知识分子,会汉语,熟悉汉字。不说别人,越南独立的国父胡志明就具有很好的汉学素养,汉语说得倍儿溜。

胡志明

来中国的时候,他都是拿汉语直接跟中方人员交谈,那急着要援助你还带个翻译?

而且他还会写汉诗,当然那汉诗写的吧,比较那啥。比如说他给董老回赠一首汉诗:

董公赠我以长诗,我欲作诗奉和之。可是抗美救国事,完全占领我心思。

这基本上就跟那个“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就一个水平,就是张打油的水平。

但是好歹他写的也是汉诗,也是汉字写成的诗,你可以勉强称之为诗,实际上就是顺口溜。

所以这个时候,胡志明完全可以复兴汉字,让越南人民重新学习喃字或者汉字。但他没有,为什么呢?

原因其实不难猜到,上面说了,这个时候越南语已经基本上做到了去汉字化。汉字的群众基础几乎不存在,只剩下一些知识分子还会汉字。

一个新生国家不抓紧时间巩固政权,搞生产建设,还要花费精力去推行一套新文字,有点不太现实。

再者说,越南自古以来就深受中国影响,所以以前就试过去中国化,一直没成功而已。这时候好不容易独立自主了,中国也一穷二白,我也一穷二白,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没必要再当你的小弟。

国语字广泛应用于今天的越南

再加上二战之后各国民族认同情绪高涨,越南特别想摆脱中国的影响,胡志明就说过:“宁吃百年法国屎,不食千年中国羹”,所以恢复汉字已经不可能了。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越南语的拉丁化不仅降低了越南语的学习难度,而且拉丁字母能跟西方国家接轨,对于以后的发展来说明显是利大于弊。

民族情绪让越南一直有去汉字化冲动

当然了还有技术问题,就越南语来说,比较适合用拉丁字母拼,这是汉语比不了的。

所以种种考虑之下,越南就这样一直用拉丁字母作为越南语的书面文字,他的去汉字化就彻底完成了。

去汉字化也给越南带来麻烦

但是这样难免出现一个问题,首先就是文化断层。比如咱们开头说的,越南很多名胜古迹,题词,牌匾都是汉字,越南人自己不认识,反倒是是中国人都认识。

越南春联

越南那些古代书籍,也都是汉语,文言文写成的。在越南只有专门学习汉语,研究汉学的专家学者才能看懂,但是你要拿到中国来,初中生都能看懂。

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近些年越南也出现了复兴汉字的潮流。有些个官员学者呼吁在学校开设一些汉语汉字的课程。但是越南语去汉字化已经一百多年了,复兴汉字,真不是喊喊口号就能成功的。这个目标恐怕很难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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