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六年前后,正是新时期十年文学创作在举国上下热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各地的文学社团犹如雨后春笋,小荷尖尖,争奇斗艳。身为文学爱好者之一,自己当时正在地处河北易县紫荆关山里的铁工指6619厂工作,于是便在县文联领导的支持与鼓励下,联络起几位厂内的文友,发起成立了“铁鹰文学社”,自己被推举为社长。也正是在那个金灿灿的秋天,我被县文联推荐参加保定地区文联的第四期文学讲习班学习。报到那天,因为不清楚准确报到地址,我带着洗漱用品首先到了地区文联办公室,去找在文联工作的保定师专同学安保国。而安保国这天正在负责接待从省里前来讲课的铁凝。于是保国便安排我搭乘他接送铁凝的212吉普车一同去西郊农业干部进修学校。途中,我有幸较其它同学提前认识了当时已经身为省文联专业作家的铁凝大姐,并和同在后排的她聊了一路。“铁凝大姐,您的小说《哦,香雪》里提到过一个名叫'台儿沟’的火车站,可我在京原铁路线上来来回回注意过多少次,也没找到过这个'台儿沟’火车站的站牌……”我因为家就住在紫荆关,去北京来回的路上经常乘坐铁凝在小说中提到的那趟火车。
一九八二年,铁凝的小说《哦,香雪》,在《小说选刊》上发表并获奖,并得到了《荷花淀》的作者孙犁老先生的亲自点评和推荐,随后被王好为导演拍成电影。那时候我是《人民文学》《小说选刊》绝对的“铁粉儿”。每当散发着墨香的新杂志一到,便会如饥似渴地大快朵颐一番。对于铁凝大姐的小说《哦,香雪》中的经典段落,张嘴就能背诵上一段:“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它和它的十几户乡亲,一心一意掩藏在大山那深深的褶皱里,从春到夏,从秋到冬,默默的接受着大山任意给予的温存和粗暴。……” 因此,一见到心目中的“女神”,第一个问题便忍不住想考证一下小说中提到的台儿沟火车站的真实原型。“哦,我在小说中提到的'台儿沟’其实就是苟各庄,在小说中我给它重新起了个名字……”铁凝会心地莞尔一笑。她1957年生人,那一年还不满30岁,正是一位女性走向成熟与知性的年龄,再加上美丽而不失端庄的面部表情,配以一双充满灵性与聪慧的大眼睛,确实漂亮!她在说话时面带微笑,神情专注地看着你,全身上下都透着良好的家庭教育及文化素养。“铁凝大姐,您一定也特别喜欢看书吧,那么您平时都喜欢看些什么书呢?”我迫不及待地继续“淘宝”。“我其实看书是很杂的,什么样的书都喜欢看!无论是报刊亭里卖的正版书,还是摆在地摊上处理的各种杂书,我都喜欢看!”铁凝说着将目光转向我,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要想当一名作家,你必须吸收许多许多、各种各样的信息和知识……”记得那天,铁凝作为从保定地区文联走出去的优秀青年作家,真的没有辜负文联老领导们的期待与厚望,从早到晚为讲习班四十余名热血沸腾的同学们讲了整整一天课。上午她主要介绍了自己的成长经历和创作体会,下午给大家分享她最近参加挪威世界妇女大会的见闻。并在讲习班上朗读了她在大会上作为中国妇女代表的发言稿。发言稿中,字里行间不仅透着她从一个女性思维的角度对世界和平和妇女问题的关注与思考,同时更展现出她作为专业作家那非同一般、令人敬佩的文采。课间一休息,我和同学们便争先恐后地把她的发言稿要过来,一字不拉地抄到自己的本子上。
回想起来,铁凝大姐当天在讲习班课堂上讲过的一段话令我至今记忆犹新:
“身为一名文学创作者,我从来不对自己笔下的人物轻易给予否定,或妄加评判、斥责,我以一个母亲一样的胸怀,包容和理解着我笔下的每一个人物,无论他是高大还是渺小,是丑是俊,是好是坏,我都会母爱泛滥,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他们……”是啊,如果身为一名作家,没有足够广阔的胸怀和格局,没有高屋建瓴的智慧和勇气,没有对大千世界、宇宙时空的深刻理解,没有对地球这个人类赖以生存的小小村落,以及村落中无数生灵的敬畏与挚爱,又怎么能够书写出令人感动、发人深省的传世之作呢?!记得那年在电视上看到央视节目主持人王志做铁凝大姐的《面对面》专访时,他曾经在访问临近结束时问了一个大家都十分期待和感兴趣的问题:“铁凝,您看您身上有那么多的头衔和称谓:作家,政府官员,女人,女名人……等等,在我看来,对于一般女性来讲,能够做好其中一个角色就很不简单了,可你却始终都能兼顾,而且做得都很优秀,那么您是怎样处理和平衡它们之间的关系的呢?”铁凝笑道:“和谐。”面对这充满智慧的回答,电视中的王志报以习惯性的微笑,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回想起来,距离那次与铁凝大姐偶遇、聆听铁凝大姐讲课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几年时间了。身为工作在铁路国企的一名文学爱好者,多年来我以自己的笔墨讴歌共和国的铁路建设者、弘扬主旋律,记录“真、善、美”,为企业发展和社会进步助力,陆续完成了数十万字的小说、散文以及歌词、影视剧本创作,一些作品还在铁路系统内外获奖……如果说文学爱好深深地影响了我的一生,那么八六年那次和铁凝大姐同车,则成为我人生旅途中最美好、最珍贵的回忆!铁凝大姐当年的话语,不仅在后来我的文学之路上起到了无可替代的指导作用,更影响着我一生的处事观念与做人格局!
作者简介:冯晓斌,保定市作协会员,1985年在《保定日报》发表处女诗作《爱的凝思》,从事文学创作以来有数十篇诗歌、散文及小说等作品散见于国内报(期)刊。本人作词歌曲《我们的筑路人》2004年荣获铁道部“火车头杯文艺群星奖”。目前主攻网络影视剧本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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