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 | “隐藏”于公厕旁的剧场,数十名桂剧老人最后的坚守

命运多舛,桂剧难再续

文苑桂彩剧团是柳州为数不多的民间剧团,一群老艺人怀着对桂剧的不舍,以及古老文化艺术的传承梦想,自发组织、自掏腰包、自导自演,没有政府的支持,没有充足的经济来源,多年来屡次碾转,最终“安身”于广雅综合市场。

文苑桂彩剧团“隐藏”于市场的公厕旁,不是很好找,但只要有演出,寻着那节奏鲜明的咚锵声,不熟悉的人才会寻得剧场所在之处。

一条狭小的过道,既通向公厕也通向剧场。一间大概200平米的铁皮房,被一块富有年代感的破布隔开,一边是能够容纳50人左右的剧场,另一边便是演员们的“化妆间”。

这里没有通风的窗口,阳光也照不进来,地面潮湿,灯光昏暗,每个人仅有不到一平米的化妆空间,桌上整齐摆放的,是老人们毕生珍惜的物件:胭脂、水粉、墨烟,老人充满怜爱地一一细数,脸上有少女般的羞涩。

团长表示,剧团能够安身于此,实属不易。一场演出,能来的戏迷不多,五块钱一张的门票,很难维持剧团的运转。多数时候是戏迷们主动帮衬,或演员们自掏腰包,才能勉强付的上场地租金。

刚搬来广雅市场的时候,周边的居民不爱听戏,觉得扰民,打110、告居委会,甚至用石块乱砸屋顶,如今的铁皮屋顶上,醒目砸痕依旧刺痛人心。最后剧团不得已调整演出时间,才勉强安身下来。

说到这里,依稀可以看见团长双眼里闪过的心寒,古老的文化传承,曾经风靡一时的民间艺术,如今竟成了扰民。

道不尽的桂剧情,说不完的传承梦

昏暗的化妆间里,几个老演员正在往自己脸上涂抹胭脂,厚厚的底妆已遮不住脸上深深的皱纹,但岁月留下的,不只是容颜的老去,还沉淀着处事淡然的优雅。

一位老演员在画眼妆的时候,顺着眉笔的走动,眼睛中间高高的凸起一块眼皮,但老人丝毫不受影响,娴熟地扒开眼皮继续画未完成的眼妆。

桂剧的化妆十分讲究,生、旦、净、丑,妆容各不相同,即便是同为旦,花旦与老旦的妆容也截然不同。眉眼传情,唱、念、做、打,丝毫不得马虎,每个肢体动作都十分考究,一颦一笑,一皱眉一摇头,考验的是演员多年的舞台经验以及对戏剧人物深入骨髓的理解。

一看妆容就知好坏,一看动作便知喜悲,但如此高深的艺术形式,如今似乎已后继无人。

剧团的演员们多半是专业剧团的退休演员,其中不乏国家二级甚至一级演员。这些古稀老人在本该安享晚年的年纪,依然选择复出表演,不为钱财、不图名利,只为心中不舍的情怀。

他们中大多是桂剧世家,从小就跟随父母到处演出,有的十二三岁,有的七八岁,一唱便是70年,桂剧已然成为他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艺术,不能在他们这断了香火,所以他们希望通过最后的坚守,能再次唤醒人们对桂剧的喜爱。

生命不止,桂剧不息

台下的观众是一直风雨跟随的老戏迷,几十年来,只要有演出,只要还走得动,无论舞台搬到哪,他们都会提壶热水,带几个馒头,坐好几个站的公交去看戏。无论有多遥远,老人们总会提前到达,等待两点半准时开场的好戏。

周末的时候,一天会有两场戏,戏迷们早早备好一天的干粮。看罢早上的彩调,草草吃上几口早就备好的食物,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打个盹,等待下午更精彩的桂剧表演。

演员们无暇顾忌卸妆,塞上几口戏迷带来的食物,或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冷饭,小歇一会,便又开始忙碌起来,卸掉早上厚重的妆,为下午开演的好戏做足准备。

这里所有的戏都是老人们自导自演,所有的台词都凭多年的舞台经验临场发挥。

桂剧演的是故事,看的是人生百态。

这个剧场已经成为他们晚年生活的精神寄托,无论是演员或是老戏迷,离不开的是这几十年的桂剧情。一位白发苍苍的瘦老头总喜欢坐在中间最后一排的位置,他说小时候父母就常带他听戏,一听就是70年,他自己也时常想带着孙子来,但孩子不喜欢也不愿意来。

经过媒体的报道,剧团时不时的会得到有心人士的帮助,有捐款的、有提供服装的,但这都是扬汤止沸。有时也会有几个年轻的观众来看戏,他们多数是看不进去的,只拿起手机拍几个照,证明自己来过,下次却再也寻不到他们的身影。

时常也会有两个年轻小姑娘来学戏,但这也只是当做兴趣爱好而已,她们一周也只来一次,仅中午学一两个小时。尽管如此,剧团的何奶奶依然乐此不疲,利用中午的时间,边化妆,边悉心传授,那细细浅唱又充满力量的声音萦绕耳畔,没有配乐,没有修饰,不受外界的纷扰,只唱内心最深的理解与情怀。

老人们说,我们唱了一辈子,也爱了一辈子,现在我们都老了,不知道还能再唱几年,观众也都老了,不知道还能再听几年,但只要我们还能唱,只要还有观众愿意来,十个也好,一个也罢,我们都会继续唱下去。//

文案=文珊   |   图片=覃智 朱柳融   |   美编=margo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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