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之风散文《豫东的春味儿》
豫东的春味儿
春节过后，蔓延蹒跚在豫东村野上的春色不经意间来了，穿着一身圆润、明丽、清朗的外罩，好似走出闺房的处女，又似羞涩的出嫁新娘。她东瞅瞅，西看看，最后才快步走起来。
微风起处，春野里一波一波的弧线，波动着清新柔和的韵律，一碧草色简直要舞动起来。一旦下了雨，草尖儿上缀满了绿珠，成了深邃夜空里挂满的星星，闪着亮光，映着人影儿。
小村人驱着牛羊，走上河坡，牛羊吃草，眼睛里发出绿茵茵的光。扔掉牛鞭，小心地折一根草茎儿，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有一种香甜肺腑的味道。爬在草甸上，侧耳谛听，能听到草们发出的“咯吧咯吧”的拔节声。牧童们禁不住绿的诱惑，贴着草们，打几个滚，翻几个跟斗，轻轻地吻着草尖儿，吻着草茎儿，吻着草根儿，宛然也成了草中的一员。村野里乡间的音乐俯拾皆是，弥漫在空气里。折一枝柳条，随意一摆弄，便有悦耳悠扬的笛声萦绕在旷远的田野上，又一圈一圈扩散开来，泛起青翠的涟漪。
静静的早晨，太阳升起，雾气欲散未散，沟边河畔空旷的草地上，野花、野草满缀露珠，在柔和的阳光照射之下，散射出金黄的灵光，整个草地被罩上一层柔和的色调，杂花儿在晨阳的启发下抬起了头，露出了笑脸，草儿们伸了伸懒腰，慢慢张开绿色的臂膀，蝴蝶们被草地上的生气所吸引，开始成群结队地飞来，涌入花丛草丛中嬉戏。一阵微风吹过，把草地两旁的树木吹醒了，伸了伸懒腰，不料却把鸟儿吓惊了，纷纷飞入草丛之中。
春风酣睡乍醒，轻轻舒出一口气，田野里霎时间就披上了盛装，伸展眉头望去，此时，桃花盛开的地方群树流丹，湖边的垂柳树林密叶藏雀，小燕子呢喃着趁风北飞，开始在小村人屋梁上筹划着如何构筑爱巢，一切显得是那么的和谐。太阳挥动如椽画笔为村野描眉抹红，是她让花枝长姿生势，她先给大地打一个鹅黄色的粉底，又喷放出五彩的浆水，尽情在画布上涂抹。除了这些，她还为油菜花染上金黄，给大地修了一道靓丽的边幅。田野上一望无垠，生机勃勃，像一块巨大无比的绿毯子向天边延伸。
不远处，一位姑娘正挥锄松土，那锄地的姿势，与其说是劳动，不如说是舞蹈，在蓝天，红日，绿地的衬托下，构成了一幅美妙的图画。远处，一群妇女快乐地说话声传过来，给这乡村的野地增添了无限生机。先前沉寂的菜园这时早已等得不耐烦，开始拼命疯长，几场春雨惹得柔柔的丝瓜秧子开始攀爬青竹棚架，形成一挂绿色的瀑布，各类瓜苗子尽其所能地开拓自己的地盘，蔓延出一地的碧绿。由于春夜多喜雨，老房屋根处粘满了青苔，这也成了不甘寂寞的风景。
村野里有时会有几亩春西瓜地，密密的藤蔓爬满了地面，叶底下露出一个个花绿滚圆的嫩西瓜，仿佛翡翠雕琢的玉器，对路人充满了视觉诱惑。暮色已经降临，瓜庵里透出一缕昏黄的灯光，弥散出温馨柔和的色调，好像一幅中世纪写实的油画，光泽朴质无华，能让人从中嚼出一种格调优雅的韵致。
农人们应时出动，在广阔天地里尽情享受，春耕时节的劳作堪称消遣，歇脚时眺望远处的村庄，参差披拂的小树穿插在小村口，缕缕袅袅的炊烟把诗意的农家小院扭结在一起，是画家不可多得的素材。再赶上有时烟雨蒙蒙，出浴后的田野小村越发楚楚动人清新可爱。
牛蹄早已踏碎了乡间小路上的薄冰，踏响了春耕的节奏。人勤春早，依着墙根儿晒了一冬日头的老人们也下了地，趁这功夫，帮着家人把辣椒苗、棉花苗秧下地，误了农时，秋天就没有火红火红的辣椒、雪白雪白的棉花。年前留下来的春白地也该下种了，春玉米、春红薯、春西瓜，早早耕耘，早早收获，打季节差，准能卖个好价钱。
明媚的春光里，东风阵阵拂过，催醒了满地的野菜。挖野菜的大姑娘、小媳妇，三五作伴，挎着小篮，嬉闹田间。她们是春天的精灵。野菜和春光一样养人，是天底下最美的佳肴。是春光里生长着野菜，野菜上生长着春光。她们将朴素的欢歌笑语撒落在田埂阡陌。
最动人神魂的当然是村野上的小溪，有水的地方就有灵性，清水荡漾，碧波闪耀，无限风情尽在其中。水边的垂柳枝蘸水而居，水鸟们吊在其间悠闲地打秋千，晃动了一溪碧水。夹岸的水草比水而生，分外繁茂，铺满了小溪的肩膀。沉睡了一冬的小荷刚露出尖尖角，还真有蜻蜓落在了上头小憩。
村野在骚动，蛐蛐儿开始鸣叫，蚯蚓挖土不止，而蚂蚁又忙着搬运食物。直到夕阳系在树梢上，似乎才终结一天的光阴。夜色微暗时，布谷鸟往往会一鸣惊人，打破长空里的静谧。露水悄然驾临，月亮也险些被打湿。夜幕深沉，逗情的鱼儿，欢快地打挺，碰碎了一溪春水。
池塘像一面镜子铺在村野上，几片睡莲静浮于水面，东风吹过水面，暗香袭人。飞鸟从塘上掠过，留下一剪倩影。羊儿在塘堰边上吃草，摇头摆尾，遗下堆堆粪蛋儿，草儿因此更加肥壮。干旱的日子里，池塘哺育了一畈畈庄稼，养活了一座座村落。
春风沉醉的晚上，彩云伴月，星辰如梦，晚风送来声声蛙鸣伴着农人而眠，更是怡人性情。投入其中，一浪浪的春野韵味让人不醉也醉，也更激起人们不愿春天走远的欲望。
晨之风，本名李涛，淮阳语文高级教师，散文作家、诗人、本土文史学者、自由媒体独立撰稿人、编剧、词作者、高考作文研究专家。出版有散文集《从小村上路》《情漫陈州》《我在旅途读风景》《回望那片故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