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情深

老房子是零落一地的乡愁，是珍藏过往的宝盒，是开启记忆的闸门。经年往事，一挨近老房子便扑面而来，让人动容。多少人，执拗地守着老房子，一如守住了流年，守住了美好。是的，历经岁月的洗礼，连曾经蚀骨的伤痛都变得温润起来，更不必说当年的美好。老房子是一个酿酒高手，在光阴深处把陈年往事悄悄酿成一杯美酒，醉了前来寻找过往的人儿。老房子，轻轻一念，心尖都在颤动。

我家的老房子，其实并不老。十年而已。如果按实际住的时间算，恐怕连两年都不到。可我生命中许多重要的时刻，都是在这老房子中完成的。于我，回忆成年以来的点点滴滴，必然绕不过老房子。

那年，我上大三，乔迁之喜，母亲的眉梢眼角藏不住喜悦。是的，母亲哪曾想过这辈子还能住上楼房，曾以为镇上那由父亲盖好的三大三小的平房，便是此生最好的归宿。那年我考上公务员，正儿八经第一次为父亲争光，父亲欢喜得像个孩子，也是在这老房子里。后来，我从这里出嫁，又回到这里养病。我最幸福的时刻，最痛苦的时光，老房子都陪我一起度过。老房子藏着我此生抹不去的记忆。

再后来，儿子们三岁时，我把他们从尚义老家接到了市里，因爱人长年在海上工作，母亲也随我而来。从此，老房子再少有人回去。如果老房子也懂得寂寞，那她一定早已寂寞成殇。这些年，老房子时常在夜深人静时，闯入我的心房。有时，就着一盏台灯，在林清玄，在三毛的文字中，款款向我走来，听我诉说浓浓的乡愁。有时，老房子又会闯进我的梦里，带我回去，或温习过往，或演绎新的故事。

老房子，已然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不得离弃。所以，当听到母亲说想要卖掉这房子时，我的内心是无比抗拒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溅起一地离愁。卖掉的何止是一套房子？更是我无比珍贵的记忆啊！那记忆早已镶嵌到我的生命里，要知道我对生命的顿悟，都是在那老房子里，被迫一夜一夜睁着眼到天明悟出来的啊！那满盛着母亲希冀的中药汤，散发着苦味，我只要闭眼一闻，便会从记忆中飘出来，很快充满我的口腔。每每提起，母亲总会潸然泪下：“可怜的文儿，那年在县里喝了多少中药？一碗碗喝下去，总是不见好。”母亲的心里，女儿的健康是头等大事。好在，经历一番痛苦挣扎后，我已痊愈。

我眉眼低垂，轻轻问母亲：“妈，这房子可以不卖么？”母亲一声轻叹：“妈也舍不得卖，可长年不回去住，通不了风，时间长了，对房子不好。趁着房价高，卖了吧！也给房子找个好主人。”父亲也是一脸不舍，黯然神伤：“说要卖这房子，我的心都是揪着，可老不回去住，你妈也爬不动楼梯，留着又能做什么呢？”父亲说完，深深地吸了口烟。烟雾袅袅升起，父亲的脸被烟雾笼罩，我看到父亲的眼角有泪光闪现。是啊，我舍不得老房子，父母亲又何尝不是？那是他们辛劳了大半辈子的成果，自然比我更珍惜。是的，父母说得对，为老房子找一位好主人，让它继续焕发生机，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我收拾好心情，整理好老房子的照片，通过各种渠道发布出售信息。咨询的电话不断打进来，不多时，就有买主与父亲商议好价钱。我们全家风尘仆仆地赶回去，想要与老房子做最后的告别。一想到老房子就要属于别人，我心里像塞了块烂棉花般堵得难受。我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老房子。这样，即使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它的模样。

也许，我们与老房子的缘分未尽。那个买主因没考虑到的中介费而放弃了交易。正当我打算继续找买主时，母亲的电话来了。母亲在电话那头哽咽：“文儿，妈看到了你写的文章。这房子，妈不卖了，你需要就留着吧！就算以后掉价了，妈也不后悔。我们以后常回去看看，妈爬不动楼梯，就少下一次楼。你爸看了也哭了，再不让妈说卖房！”听了母亲的话，我的眼泪又来了。泪眼朦胧中，仿佛看到老房子冲着我笑。我深吸一口气，轻轻对母亲说：“妈，谢谢您！”

老房子，我们永远不分开。永远。我想你一定听到了我的呼唤。

作者简介

王慧敏，张家口尚义人，现供职于张家口经开区沈家屯镇人民政府清河湾社区。繁忙之余，喜欢用文字书写感悟，一路前行，一路沉淀，惟愿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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