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线杯小说大赛】余小丫丨已婚女人

作家新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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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余小丫:70后,广东韶关人,从事餐饮管理工作。九十年代初参加鲁迅文学院函授班学习,韶关市作家协会会员,《小小说在线》签约作家。曾在《风度林》《创业者》《小小说在线》《文学天空》《痴红初语》《中原文学社》《微小说阅读网》等报刊杂志微信平台发表小说、小小说、散文多篇。

已婚女人

余小丫

吃晚饭的时候,柳芽接到了许雪琪打来的电话:“后天同学聚会,你一定要来,可不许像上回一样放鸽子。”雪琪的语气十分强硬,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不容柳芽回复便挂了电话,柳芽微叹了一口气。

柳芽是一个已婚女人。一个结婚十八年育有一儿一女的女人。

高中同学每三年举行一次聚会,柳芽经常失约。原因很简单,大部分同学都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只有她还在为生计发愁。一家四口挤在两房一厅的出租屋里,丈夫在建筑工地做事,女儿眼看要高考了,需要一笔钱读大学。儿子念初中,老师说是棵好苗子,要精心培育,让报名参加辅导班。

辅导班一个星期只有周日上两节课,一个月八节课,逢着特殊节日还休息,算起来一个学期只有二十节课,报名费却贵得惊人。起初柳芽犹豫,老师就劝她说:“你当那金太阳辅导班随便招生啊,全是尖子生,成绩不优秀给钱人家还不要呢。”

柳芽咬咬牙:报吧,为了孩子的将来。柳芽在一家私营酒店上班,月工资两千块,儿子的报名费一下子就用去了她半个月的工资。

丈夫王威知道后责怪柳芽:“孩子上不上辅导班不一样考大学吗?这么一来,你又会放弃休息的机会,就为那点可怜的奖金。”

王威说得没错,柳芽工作的酒店规定每个员工每月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不休息的员工除了补够两日工资以外,还奖励一百块钱。

柳芽坚决地说:“我们都没上过大学,孩子有那个天分,做父母的辛苦点,值!”

“那同学聚会怎么办?”

“去啊。”柳芽的回答说,“我有半年时间没休息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放松一下。”柳芽说着,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不是后天聚会吗,这就开始准备行头是不是早了点?”丈夫说。

丈夫话音刚落,柳芽穿着一件白色印有黑色竹子图案的雪纺连衣裙出现在了他面前。

“怎么啦?”柳芽见丈夫盯着自己出神,有些不解。

“啧啧,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四十几岁的女人,捯饬起来还蛮有看头的哈。”

“讨厌。”柳芽用眼珠子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回过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自言自语:“老喽。”她的手抚摸着鼻翼一侧的法令纹,很自然地沿着下巴滑到锁骨的位置,这时柳芽似乎想到了什么,打开柜子,拿出了一条小巧精细的金项链,项链上系了一颗豌豆大小的转运珠。

“帮我戴上。”柳芽说。

王威无奈地摇着头:“女人啊!都喜欢首饰和衣服。”

“那是,我也是女人嘛。”柳芽说着,站在镜子前,等着丈夫帮她系项链。

“你让我想到了高一语文课本上莫泊桑的《项链》。”王威笨手笨脚地将细若鱼丝的项链戴在余小丫脖子上。

“你是在嘲笑我像玛蒂尔德一样虚荣。”柳芽听出了丈夫的言外之意。

“我可没那个意思,是你自己说的。”王威狡猾地笑了,不过笑声只持续了几秒便戛然而止:“这项链的扣子可真难弄。”

“看你笨的,这么长时间都弄不好。”柳芽这么一说,王威着急了,手上一用力,项链像藤蔓上的喇叭花,断了。

“真能填乱!”柳芽气恼地看着手中断开的项链。

“我也不想啊,明天你拿去维修店叫师傅修一下。”

夫妻两个人正说着,女儿小蕊下晚自修回来了:“爸,妈,你们明天谁有空?我们学校开家长会。”

“让你妈做代表,明后两天她休息。”

女儿小蕊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那妈顺便把我这块手表带去修修。”

第二天,柳芽吃过早饭,乘车来到了市郊女儿就读的学校。

二十几年前,柳芽就是从这所学校走进了社会的大门。高考那一年,柳芽的家里出了点意外,落榜后的柳芽为了减轻父母肩上的担子,进了一家重型金属铸造企业。没过两年,单位濒临破产,柳芽从国营企业的仓管一夜之间变成了无业人员。柳芽开始东奔西走,女儿和儿子的先后到来令她失去了学习的机会。为了生存,柳芽当过中外合资环保陶瓷厂的彩花工人,做过香港老板经营的电镀厂的流水线,甚至和其他的壮年男子一样做过林厂的装卸工人,搬运脸盆一样粗的木材。那些年,柳芽把自己变成了一部高速运转的机器。

像往常一样,在文化广场听完高三教导主任的讲话,家长们回到自己子女所在的班级,听取班主任发言,然后交流意见。小蕊的成绩并不突出,但考个普通院校应该没问题,这一点柳芽比女儿还自信。

从学校出来已经是上午十二点,柳芽去了母亲那里。柳芽的父母和哥哥嫂子住在东城区,哥哥嫂子十几年前下了岗,夫妻两个都在外地打工,家里留下两个读书的儿子。柳芽的父亲是一间中学的退休老师,一个月五千块的退休金,母亲是无业人员。当初,父母极力反对柳芽的婚姻,王威是农民的后代,文化程度没有柳芽高,家里又有个体弱多病的老母亲,在父母看来,优秀的女儿嫁给一个农民,简直委屈了。不过柳芽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她看中的是王威的人品。

吃午饭的时候,父亲说起了自己的一个表弟,从N市退休,想在市区买一套房子定居。柳芽知道,市区的房价这几年像秋天涨起来的河水,柳芽也曾萌生过在市里买房子的想法,但是考虑到两个孩子的教育需要一大笔资金,便掐断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王威的老家是省定的贫困村之一,农房改造有一笔政府补贴资金,柳芽和丈夫用这笔钱加上一些存款,在宅基地上建起了一栋二层小楼,做为以后回乡养老的居所。事实上,像柳芽和王威这样进城打工谋生的70后和80后很多,他们上有老,下有小,既要尽赡养老人的义务,又要履行教育孩子的职责,而他们自己却像浮萍一样,在城市的河流里四处漂浮,一旦失业,所面临的困难和压力可想而知。

前几年柳芽打算和丈夫回乡下谋求出路,母亲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别人都削尖了脑袋往城里钻,你们倒好,回去种地,那地能种出金子来吗?”父亲的意见倒中肯,“农村致富的路子很广,不过这样一来孩子读书可就成了问题。”柳芽觉得父亲说得对,教育机制改革以后,农村的学校都并点了,孩子读书要进城,要有人照顾监护。思来想去,柳芽和王威选择了进城打工。

吃过饭,柳芽直接去了老城区的中心街。街道一如往昔繁华喧闹,柳芽好不容易才在街尾,找到了一家名为陈记的钟表维修店。

走进小店,一股古朴厚重的气息迎面而来,店铺四壁挂满了各种形状的石英钟,柜台里摆着琳琅满目的手表及配件,店门口的右侧摆放着一架配钥匙的机器。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带着老花镜正坐在机器前面,聚精会神地打磨着钥匙。

听到脚步声,老人抬起头来。柳芽吓了一跳,她看见一张蜡黄的削尖了下颏的脸,深目高鼻,活脱脱一尊印度人的蜡像。老人大约六十多岁,额头和眼角都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修表还是配钥匙?”修表匠的声音很平淡。

柳芽从挎包里拿出女儿的手表,摆在修表匠面前:“孩子的表坏了。”

修表匠将手表拿在手上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然后将黑色高倍放大镜戴在了左眼上,拆开表盖,动作娴熟地操作起来。

“您这地方可真不好找,我记得这条街原来有好几家钟表维修店。”为了活跃气氛,柳芽拉起了话茬。

“嗯,这个行业已经不吃香了,戴手表的人也不多了。”钟表匠低着头,神情十分专注。

“那您怎么还继续做这行?”柳芽对这个沉默寡言的老头产生了兴趣。

钟表匠抬起头,看了柳芽一眼:“我修了四十几年的钟表,退休后在家里没事做闷得慌,如果大家都不做了,谁的手表坏了,想找个修的地方都难,继续开这家店,就是希望自己的手艺还能派上点用场。不过用不了多久,这个城市,想要寻找维修钟表的地方会很难。”钟表匠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留恋和惋惜。

从钟表店出来,柳芽心中的阴霾久久不能消散,她的耳边不断回响着老钟表匠说的话。这些古老的修理行业面临着后继无人将要消亡的危机,有谁会来关心和挽救它们呢?

柳芽一路想着就来到了首饰维修店前,却见来修首饰的人排起了长龙,门厅若市,这景象和钟表店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工作台后,桌子上摆满了刻刀,镊子,剪刀电焊之类的工具。男人低着头,一眼不眨地盯着“手术台”上的项链,他没有借用任何放大工具,一毫米宽的项链在他手中瞬间被还原。柳芽注视着男人那长满了老茧的手,他的手指比一般人的粗大,每个手指都有刀口,有的手指还缠着创可贴,指甲和手掌很多地方都是黑色的,可见从事这项工作并不轻松。

维修费用是十元钱,在从男人手中接过项链的瞬间,柳芽惊奇地发现,男人脸上的神情很疲惫,但那双精锐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胜利后的喜悦,这是一种经历痛苦煎熬后的快乐,柳芽忽然就被感染了。世间一切的伟大,莫不都是无数不足称道的细节构筑而成。

走在街上,柳芽的神情有些兴奋,在快乐精灵的驱使下,柳芽走进了骆驼女鞋专卖店。很早以前,柳芽就想买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鞋,这对其它职业妇女来说,简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柳芽精打细算,为了孩子和家庭,节缩着不必要的开支,这次若不是去参加同学聚会,恐怕也不会产生买鞋子的冲动。

柳芽在一双黑色粗跟浅口皮鞋面前驻足。这是一款休闲版的鞋子,鞋头嵌着一对镶钻的蝴蝶结。

“您好。”柳芽的身后响起了年轻女导购员温柔甜美的声音。

“您的眼光真不错,这是我们店的新货,非常适合像您这样的职业女性。要试试吗?”

不待柳芽回应,导购员已经把鞋子从货架上拿了下来,递到柳芽面前:“您应该穿38码。”

柳芽确实喜欢这款鞋子。鞋子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穿上后,站在试鞋镜前,感觉自己变成了亭亭玉立的仙子。

“多少钱?”柳芽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鞋子。

“原价589 ,您要的话,给您打八折,471,您给460好了。”导购员熟练地报着价码。

柳芽擦拭鞋子的动作停了下来,虽然她事先知道骆驼女鞋的价码不低,但没想到会这么昂贵,四百多块!这得挥霍自己好几个工作日。

柳芽把鞋子还给导购员:“太贵了。”

年轻导购员的脸立马就阴了下来,从柳芽手中接过鞋子,放在货架上,使劲儿地用抹布掸着,嘴里嘟囔着:“没钱充什么大款啊,早知道这样,我连鞋子都不该让你碰。”

柳芽气得无语,本想反驳两句,转念一想,现在社会上用金钱衡量人的人还少吗?瞎子摸象也不是一天两天才存在的现象。这么想着,柳芽走出了鞋店。

柳芽沿着街道往家走,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钟。走了一会儿,她发现身后有一辆黑色的路虎一路尾随着自己,柳芽觉得奇怪,索性站住不走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路虎。

车子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车窗被拉下,一张充满男性魅力的脸呈现在柳芽面前,那一瞬间,柳芽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了,她张了张嘴巴,差点喊出声来……

蒙查查西餐厅,侍应生端上饮品退了下去。

“很意外吧?”男人用瓷勺搅动着面前杯子里的咖啡。

柳芽忽然低下头笑了起来:“洪天明,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有二十三年没见面了。”

“你记性真好。”洪天明显得有些尴尬,眼睛却一直注视着柳芽。

对于柳芽来说,洪天明就像一道刺眼的闪电,突然间出现在她二十一岁的生命年轮里,又悄无声息地从盛开着爱情玫瑰的心田消失,他们的爱情始于文字,最终毁于世俗的观念。

“这些年你还好吧?”洪天明关切地看着柳芽。

柳芽点了点头:“生活虽不富裕安逸,但温暖平静。”

“看得出,听雪琪说你最近又开始创作了。”

“许久没写,都生疏了。”柳芽端起柠檬汁,小呷一口,微颦着眉。

“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喜欢喝柠檬汁,喜欢皱眉。”洪天明说着,从衣袋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柳芽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洪天明。在她的记忆里,洪天明是不吸烟的。“雪琪和我说过,你离开了宣传部,开了一家旅游公司,生意很红火。”

洪天明自嘲地一笑:“命运和我开了一个玩笑,让我从一个文字编辑变成了一名商人。”

这些年柳芽和洪天明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互不联系,却会时不时地从朋友那里获悉彼此的信息。她知道洪天明有一段并不幸福的婚姻,门当户对的妻子离开他们父子后又选择了再嫁,选择的对象比洪天明更加优秀。

“我一直都相信生活的艰辛能够彻底毁灭美,现在看来,我错了。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会重新做一次选择。”洪天明的声音宛若从胸膛里发出一样,唤起了柳芽青春岁月里那些美好的回忆。

柳芽的脸泛起了一片潮红,心像被拨动的琴弦,颤动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了下来:“都过去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接纳命运赋予的一切,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并且以尽可能最好的心态,乐观地毫不怀疑地去拥抱人生尚有的美好。”

柳芽的话令洪天明若有所思,她知道,以他的聪明一定能领会自己话里的含义。

从西餐厅里出来已经华灯初上,洪天明坚持要送柳芽回家。

一路上两个昔日的恋人都沉默不语,时间不仅拉开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更能让人客观冷静地面对突如其来的情感变化。

下车的时候,洪天明递给柳芽一个黑色的胶袋:“我当年还欠你一份生日礼物。”说完,便开着车子走了。

打开袋子,里面装着柳芽喜欢的骆驼牌黑色女鞋。柳芽感到诧异,抬起头来,路虎已经消失在视线里。这时身后的门被“吱吖”推开。

“还不进来,我在这儿等了你好半天了。”

柳芽回过头,看见丈夫正立在门旁,目光中饱含着殷切的期待。

“我……”柳芽欲做解释。

王威打断了她,指着矮墙内枝叶繁茂的夜来香说:“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开得满院是香味。”

柳芽一惊,这才意识到,今年的夏天来得出其地早。

(责任编辑:张辉)

第二届小说有奖大赛征稿启事

首届“新干线”短篇小说有奖大赛取得圆满成功,为鼓励广大作者的创作积极性,繁荣本平台文学创作,现决定举办第二届全国短篇小说有奖大赛活动,现将有关事项公告如下:

1、征稿范围:向本平台投稿并关注本平台的所有作者,不关注本平台的作者谢绝参赛。

2、小说题材内容不限,每一位作者限投一篇,字数4000字以上,10000字以内。

3、参赛稿件必须是原创首发,在任何媒体和微信平台发表过的作品禁止参赛,一经发现即取消参赛资格。

4、征稿时间:2017年7月5日起至9月30日止。

5、奖项设置:

一等奖1名:奖金800元,特制水晶奖杯一只。

二等奖1名:奖金500元,特制水晶奖杯一只。

三等奖1名:奖金300元,特制水晶奖杯一只。

佳作奖10名:奖金各100元,获奖证书一册。

本次大赛所有获奖作者,将由本平台聘为首批“签约作家”。

6、评奖规则

(1)凡参赛作品将在本平台择优发表,获奖作品将从所发表作品中评选。

(2)阅读量及留言量将作为获奖入选参考,人气高的作品将直接进入初选(阅读量1000人次以上,或留言100条以上的作品无条件入围初评)。

(3)本平台将邀请知名作家和评论家组成终评委,以无记名投票方式评选出获奖作品。

7、参赛稿件请寄本平台小说邮箱:3295584939@qq.com,参赛作品必须注明“小说有奖大赛”字样,不注明者不得参与评奖。

特别鸣谢:本次活动奖金、奖品由作家新干线刘静老师全额赞助,在此表示衷心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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