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龚秀枝丨散文/旧历年底压床忙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龚秀枝：1956年出生于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商都县，毕业于乌盟师范，一直从事小学语文教学。退休后开始散文写作。曾在《北方新报》、《内蒙古日报》、《东方散文》及《作家在线》、《散文吧》、《正北方网》等网络平台发表作品。

旧历年底压床忙

龚秀枝

　　 我这里说的压床是北方人压粉条（土豆粉）用的工具。我最初见到的压床是木头的，由两根长一米多长的木头组 成，下面那根有檩子粗，两头略细，中间有个放粉团的洞，高约半尺，直径大约二寸，下面是个带孔的铁皮底，那是粉条的出口；上面那根有椽子粗，叫压杆，压杆的中间下垂着一根圆柱体棒，和压杆成丁字形，正好可以嵌进下面的洞里压粉条。压杆可以活动，能上下左右摆。

　 儿时只有过年、红白喜事才可以吃到粉条。快过年了，冰天雪地的北方，杀猪宰羊后的另一个任务就是压粉条。我们村三百多户人家只有两三个压床，每年的旧历年底，压床就忙了起来，一个腊月回不了家。那时磨粉都是手工磨，家家都磨得很少，加上土豆是农村人填饱肚皮的食物，只能拿出很少的土豆磨粉，人口多的磨三四升（容量单位），小户人家磨二升左右。所以压粉条要多户人家组合进行。

　年底的某天晚上，临近的几户邻居聚在一起商议压粉条的事宜，先定地点，时间，再去约定压床。之后派人出去借压床，剩下的人坐在炕上拉着家常，侃着大山，等待着消息。好一会借压床的人回来了，大家急忙询问情况，他说我们排到后天了，等吧。事情说完了，人们陆续散去。女人们回家把放在闲房的少得可怜的粉面拿进家，放在炕的一角。因为冷粉面不容易做成功。

　    某天压床轮到了，人们不约而同拿着粉面家具，孩子们欢天喜地地奔跑在大人左右去到某家。这时主人早已做好准备工作，水烧开了，有大婶坐在炕上正准备和粉面。和粉面是项技术活，不是谁都可以。水温太高粉团会熟，太低会生，出现这两种情况，压出的粉条绝对失败，所以水温一定要恰到好处。白矾（明矾）的量也有比例。只见大婶用酒盅量好白矾放在盆里，她一只手在盆里顺着一个方向搅和，另一只手接过一瓢滚烫的开水，然后说“拿个盆子来”，一个空盆子早有人递了过去，她将瓢里的水倒在盆里一部分。她说“刚出锅的开水有点烫”，然后把水又倒回瓢里，说：“这次水温差不多了，然后对着面前的人说“记着“和粉要三剂水，不同的季节要求的水温也不一样，冬天一定温度高些。”然后熟练地和了起来。只见她先倒一点水，用手抓匀，再倒再抓，如此反复。水量够了，然后她用手在盆里揉了起来。一会一块精颤颤的粉团和好了。她将粉团分成若干，捏成圆柱体，早有人从她手里接走放入压床。这时压床头对灶，尾对炕，早已卧在出勺（最大型号）大锅上了。粉团不少不多正好填满洞，站在炕上的人把丁字棒对准粉团用力一压，白白的粉条出来就进入沸腾的开水里。一棒接一棒压着，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一家的压完了，有人用筷子从床底断开。只见那长长的粉条在开水锅里上下翻腾跳着舞，在这雾气氤氲的房子里，听着有人说：“停火！”拉风箱的立即停止了拉动。一位阿姨拿着笊篱从锅里捞起很大一团粉条，快速倒进准备好凉水的盆里，一位姐姐把手伸进盆里来回搅动说“还热，加水！”不知道是谁，把旁边的一桶水倒进一股。这时只见那位姐姐拿起长长的粉条，在蒸饭的笼屉上绕成一个个椭圆形的粉坨，一坨坨粉条躺在那里在沥水，笼屉满了，被人端到院里冷冻。另一个空的笼屉又侯在那里等待任务。淘粉的水每一次都要倒掉热的，再加冷的。所以压粉用水量特别大，挑水的人一担接一担从井里往回挑，这个小伙子累了换另一个。就这样一个热闹、温馨的压粉场面活生生地呈现在农家。小孩们跑出跑进，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头上冒着热气，快乐到了极致。

　    一家的压完了，另一家的又续上。男人提着压好的粉条回家去了，女的留下继续忙活。这个累了，那个接着干。八九家的粉条常常要多半天才压完。全部压完之后，人们把每家的短粉条收集起来，倒进锅里煮一煮捞出，葱花、麻油、盐菜汤，不记得有没有醋，多半盆拌凉粉好了。然后分盛到碗里，你一碗，他一碗，大家津津有味地吃着，说笑着。人们坐着的、站着的、蹲着的，闹哄哄的一家人，热闹极了。不大功夫半盆粉条被吃光，盆底子朝天。之后所有人开始收拾场地，刷碗筷的，扫地的、倒水的，认领家具的……之后各自散去。前来拿压床的人早已等在那里，压床又奔赴下家去完成使命。　

　 随着社会的进步，铁压床代替了旧的木头压床。机器打粉出现了，村里压床不断在增加。粉条的样子也有了变化，有圆的，也有带状的。压粉从多家组合变成两三家组合，粉面再不用半升去量，是用秤来称。每家压粉的量在增加，一次10多斤、甚至20斤。

压粉是家乡农村人过年的大事之一，粉条压好了，他们心里踏实了，储存在天然大冰柜——闲房，慢慢享用。
    　不论是多家组合，还是两三家组合，压粉的场面都非常热闹。压粉的时候人闹哄哄，此时已经嗅到了年的味道，小孩的脸上乐开了花。
    　许多年过去了，但那温馨的生活画面尤觉清晰，无论何时都无法抹去。

（责任编辑：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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