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夺印（第三章 3） ||张学武（河北）

夺印

张学武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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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3)

今天是阴历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从俱乐部散会回来，到了岔路口，郑小花和马小叶分了手各回各家。马小叶走到自家院门口，见窗户上还亮着灯光，窗户上还晃动着人影，心想，这么晚了，家里人还没有睡觉，肯定是在为今天的会闹心。

其实，姜俊年讲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举的例子也很生动。虽然经过镇压反革命、三反五反、四清运动，但是阶级敌人就像十月的大葱，叶黄根烂心不死。比如东万口公社的一个村子，四清工作队撤走的第二天，一个劳改释放犯就把生产队的草垛给点着了；像三道川公社的一个大队，四清工作队刚撤走，一个平时装得很老实富农就把大队书记的闺女活活给掐死了，那闺女死的时候还不到五岁呀；等等，这就是血淋淋的阶级斗争啊！不来一场文化大革命行吗？肯定是不行的。阶级敌人还在，心不死，时时刻刻都想复辟资本主义，回到以前的天堂。

但是，话说回来，文化大革命不能这样搞呀，不能踢开党支部闹革命，不能把女人的的辫子都给剪掉呀，那辫子碍你什么事儿？难道留个辫子就是反革命？再说，房檐上的猫头瓦，房脊上的兽头，也不碍事儿呀，为什么要统统砸掉？看来还是于桂花的母亲破罗车说得对，上级的政策是好的，一到下边就乱了，这就好比水泉眼流出的水，刚流出的时候，还是清清凉凉的，可是流得越远慢慢就越乱，最后就成浆糊了。

郑小花回到家，一开门，发现炕上坐着好多人，一人一杆烟袋，弄得屋里烟雾腾腾。炕里边坐着自己的父亲郑万年，自己的大爷郑万寿，还有大队书记黄炳雄，大队会计刘焕章，小学教师张占功，大队长吴正义等人，地下的长板凳上坐着母亲苏玉芝，郑万寿的老伴外号黄半仙，过去黄半仙曾经顶过香，跳过神，经过四清运动她早已不再跳了，另外还有几个妇女。

苏玉芝问：“会怎么开到这么晚？大伙正等着你哩，快说说，会上那个姜俊年都说了些什么？”

郑小花把脖子上围巾解下来挂在门头上，说：“那个姜俊年叨叨起来没完没了，主要就是文化大革命的重要意义，防止复辟资本主义，要狠抓阶级斗争，说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

苏玉芝说：“说得没错呀！”

黄炳雄问：“不光是这些吧？”

郑小花端起放在炕上的一碗水喝了一口，说：“说得多了，我都没有记住，不过重点我都记下来了。那个王进禄是红卫兵的副司令，他说从明天开始，要破四旧，知道什么叫四旧吗，就是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说白了，就是把过去的年画、窗花、房檐上的猫头瓦，房脊上兽头，还有各家各户保存的灶王爷龛子等等，统统拿出来，该烧的烧，该砸的砸，一件不留。”

“真的？”苏玉芝有些惊讶了。

郑小花说：“那还有假？刚才不是说了吗，从明天开始。对了，我还忘了一样，从明天开始剪辫子，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大姑娘，王进禄说了，统统剪，一个不落。”

坐在炕上的会计刘焕章问：“他们说没说什么时候开始夺权？”

他是大队会计，自然关心手里的公章。

郑小花说：“这个他们没说，不过姜俊年和王进禄都打听你来，说你今天到哪儿去了，李青说你和嫂子回娘家送过年的豆腐去了，没想到你今天回来了。”

刘焕章说：“本来打算在丈母娘家住一夜，明天大年三十一早回来，可是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不放心呀。”

这时大队书记黄炳雄把烟袋锅往起一卷，掖在腰里，坐直了身体说：“你们先安静一下，听我说几句。第一，咱们卯道沟的战斗队应该迅速成立，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毛泽东思想战斗队，队长让李青担任，一方面他年青，有魄力，另一方面，他完小毕业，有文化，副队长是韩谷雨的兄弟韩立冬，他虽然年龄不大，但是遇事肯动脑筋。第二，就是你刘焕章，明天一早带上你的公章，跑得远远的，我什么时候给你捎信儿让你回来，你再回来。”

这时，小学教师张占功插言道：“书记，第三，就是咱们大队最值钱就是唱老戏时的行头，可万万不能让他们当四旧给烧了。”说着扭头看了一眼郑万寿，说，“老郑，这事儿你得受点累，你是二队的保管员，那些行头就在你们二队的库房里，你可要注意呀。”

郑万寿笑了，说：“放心，我自有办法。半个月前，刚闹红卫兵的时候，我就把那些行头安顿好了，要是等到今天，哪还来得及？”

 (未完待续）

作家简介：张学武，一九五七生，赤城县一中高级语文教师，现退休。爱好文学创作，曾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小说、散文、故事、通讯，2009，故事《村长》曾被《读者文摘  ，农村版》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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