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厂:孙诵昭应该不会降身列齐白石门墙
其实梁溪客居京师的孙诵昭画名亦甚噪,为何还要让汝之诗画先生陈师曾带带名声呢?那是因为陈先生不拘书画印的名声更噪,而且还把当时在摆地摊的湘人齐白石带到了书画艺术的殿堂。否则,齐白石可能就永远是个摆地摊以白菜价卖画的齐木匠了。
木匠出身的齐白石长袖善舞,一生投靠了很多有权有势有名望的“恩人”,但真正让渠声名鹊起的,肯定是陈师曾无疑。陈师曾有次看到摆地摊的齐木匠卖自己画只五毛钱一张论堆卖,陈先生看齐木匠眼中有乞求之光,便驻足多看了几眼,且看出这个小老头是能钻出来的可造之材。复细审木匠的画,针对其画法冥顽不灵,用墨不化(“海上两老”之一商笙伯评齐白石画语),遂授之画法,并指点迷津嘱渠学习吴昌硕。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善投机的齐白石茅塞顿开,若醍醐灌顶。之后,齐白石便不少偷学吴昌硕,画法上遂渐渐开了窍。陈师曾又借赴日本主持画展之机,也让齐的画参展了,并在展览会上力推齐白石,遂使东洋人亦认领了齐白石。尽管吴昌硕尝云:“北方有人(指齐白石)学我皮毛,竟成大名。”语气很是不屑,颇伤了齐木匠的自尊。不管齐白石对陈师曾的先生吴昌硕怎么说三道四,但齐木匠对陈师曾始终还是恭恭敬敬的。齐白石暗忖,是陈师曾的提携才使画坛有了齐白石,这几乎是救命之恩怎敢忘记。当陈师曾年仅48岁突然辞世,齐白石尝动情的说:“我失掉了一个知己,心里头感觉异常空虚,眼泪也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民国三十一年(1942),齐白石有次对友人讲:“我同陈师曾的交谊,你是知道的,我如没有陈师曾的提携,我的画名,不会有今天。”可见齐白石的余生中,对陈师曾的知遇之恩还是牢牢记着的。
上述在齐白石身上浪费笔墨,是为了引出一位在民国时期常出入陈师曾、陈半丁、汤定之、金拱北、姚范父等名流艺术圈,名气与齐白石在伯仲间的女画家孙诵昭。也有人讲孙诵昭是齐白石的女弟子,这应该是为了壮齐门声音“拉大旗作虎皮”的行为。笔者眼窄,所看到的官方权威辞书从未见过有载孙诵昭是齐白石女弟,孙女史本人也未有言论承认是齐木匠的弟子,并且画风,不沾齐画的边儿,而画笔追抚的是陈师曾,尤其山水,写意陈先生的很到位。
下面先据权威辞书验明孙诵昭不是齐白石的女弟。“大典”《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曰:
孙诵昭(1878-?)【现代】女。江苏无锡人。服务教育界四十年,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擅长写生花卉,年逾八十,神明不衰。
辞条注明“美协稿”。
台湾商务印书馆出版之《民国书画家汇传》曰:
孙诵昭,女,字宋若。江苏无锡人。工画山水、花卉,出笔秀雅,书近松雪,文学亦佳。
“松雪”指的赵孟頫(号松雪道人)。
中央文史研究馆编、中华书局2001年9月出版的《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传略》,介绍孙诵昭尤详,但仍没有提及是齐白石弟子事儿。一些野乘中所谓齐白石女弟,应是坊间的讹传,纯粹是齐门粉丝硬拉名人“塞进”齐氏门墙的,用以壮大齐门声势。下面全文录出《传略》中孙诵昭的小传,以正视听,别再让齐木匠“损”了孙女史的名声。小传曰:
孙诵昭(1878-1968),女,字宋若,曾用名樗园,笔名平民,江苏无锡人。1878年9月1日生。国画家。
孙诵昭幼承庭训,亦得力于母教,在国学、书画方面打下基础,1901年与顾雨生结为连里。1905年丈夫病逝,矢志以学问图画自立,旋即走出家庭,到苏州家教馆,并致力研究中西画学。不久到北京,先后任私立女学传习所艺术师范科国文、图画教员,京师女子师范学堂国文、地理、图画教师、级任教师,京师第一蒙养院国文教员。民国成立后,在北京女子高级师范学校、尚义女子师范学校教图画。1920年入北京大学画学研究会,专修中西绘画二年,后又入中国画学研究会进修五年。1929年任国立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讲师,兼国立艺专讲师,1932年兼河北省立女子职业学校国画主任教师。抗日战争爆发后,在北平赋闲,以卖字画维持生计,有时教家馆。曾被聘为中国画学会和中国书法学会评议导师。北平解放后在女子中学和迦南孤儿院教国画。
1952年6月被聘任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1968年2月1日病逝,终年90岁。
孙诵昭生前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北京中国画院画师,擅长写生花卉,书法亦有成就。为纪念孙中山先生诞辰90周年而创作的《万古长青》图,古松雄姿屹立,墨竹挺然劲秀,极具象征意义,充分表达了作者对伟大的革命先行者仰慕之忱。她临摹的明代《仇英春夜宴桃李园图》,一丝不苟,足以乱真,显示出作者深厚的艺术功力。以上两画现为中央文史研究馆珍藏。著有《寒灰吟草》、《养拙斋书画课》、《书画随笔》、《养拙斋杂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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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诵昭《山水图》91X47cm
接下来欣赏的一幅孙诵昭的山水画,还是离不开陈师曾,因为孙女史画笔点明是“拟安阳石室大意”,“安阳石室”是陈师曾的斋室名,缘自陈先生晚年得到一块安阳出土的唐代鋕石,甚宝爱,遂将书斋名为“安阳石室”。之后陈师曾书画作品署款,多作“于安阳石室”,钤印亦多用“安阳石室”。余又翻了一遍《陈师曾印谱》,里面有朱白“安阳石室”各一方。此印谱1988年由北京荣宝斋出版社发行,当时在荣宝斋工作的三四流印人熊伯齐为该印谱撰《序言》,简介陈师曾的文字竟没有提及“安阳石室”,可知熊伯齐是多么的孤陋寡闻。熊伯齐的篆刻可以用一个字概括之:“俗!”正是因为渠印的俗,才被书俗、画俗、人俗的“三俗”范曾看上,范三俗书画用印几乎一成不变用的熊伯齐刻的俗印,亦可谓熊、范“俗”味相同者也。
又扯远了,不再涉“俗”,立即回归到雅上:孙诵昭此幅山水能画到这般地步,亦用一个字概括之:“雅!”当然这雅的根源,是因为安阳石室主人陈师曾。陈师曾的品高画雅,尽管孙诵昭谦称拟的大意,但已经甚得陈画中的高调隽雅,超迈清远了。陈师曾的山水不拘仅是骨子里的雅,而且表现手法亦很是雅致,可谓雅到表里如一。用笔飘逸典雅,松秀华润;敷色明碧澄洁,构图清远新颖。图上人物虽为“豆人”,不现眉目,但仅仅从寥寥几笔中,便已窥出图中士人的行迹高蹈,不染纤尘,这点是齐白石和范曾望尘莫及的。加之署题书法直入吴缶老之室,又擅长题,文人画的韵致跃然楮上,的为迥出尘寰,非一般追名夺利、不学无术的书匠画奴所能望其项背。严格的讲,真的不能拿低俗粗俚的齐木匠、范大师与陈师曾先生相提并论,太有损陈先生形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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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诵昭《山水图》上文物公司标签
又被“俗”人带远了,回到孙诵昭此山水画上。此幅91X47cm的设色纸本,北京市文物公司的旧藏装池,包手处和轴头上皆有文物公司的标签,标签上定价1.8万元。画面为浅绛法,图片中上方是远景,有千仞绝壁直入云霄,亦有如黛的山峰在云雾中直立。悬臂有带红叶的树丛,显示出是秋意的山水。中下方是溪流小桥,孤亭山涧树下;古松下一策杖逸士束发高髻,白衣长衫,正踟躇不前,似在倾听松涛之声。右上方三行行书署款:“古木倚寒崖,野水明秋净。佇立听松声,髣髴曾来往。梁溪孙诵昭拟安阳石室大意。”钤印“诵昭之印”白文、“宋若”朱文,左边下方上朱下白两方闲章:“逖翁之女”和“养拙斋主”,右下角押“自画名山作卧游”长方形白文印。题诗应为画家自咏,除了第一句录取宋人何耕《和光亭》五律中的第一句“枯木倚寒岩”,其他三句皆不见出处。诗很合画境,可谓诗情画意者。“梁溪”是无锡的别称,“逖翁之女”朱文印常见孙女史用在书画之上,但查不到汝之父亲什么名头。“养拙斋”是孙诵昭的书斋名,这方印亦是孙女史的常用印。右下角“自画名山作卧游”亦应是画家自用闲章也。
最末进行一下摘要:此文主要是突出“雅”与“俗”,“雅”者是吴昌硕、陈师曾和孙诵昭,“俗”者是齐白石、范曾和熊伯齐。若赞成这样分类的,拙文发出后请给点个赞可也。
2021年6曰22日于空厂晨窗